第254章 chapter 254 相援南海
翌日清晨,舜汮睁开眼时,窗外已经十分明亮,她许久不曾睡得这样安心过了。她的手依旧被裹在温暖的掌心中,一抬头就能看见叶珩的脸。
晨曦勾勒出他的侧颜,浓密的睫在眼睑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被抱着的缘故,她昨夜的睡相老实了不少。
叶珩身上总有着似有若无的瑶光的淡香,比那宁神香还要管用,抱了一夜之后,她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也沾上了这种味道。
她小心地将左手从他腰上收回来,仰起脸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无论看多少回,仍旧觉得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而后将一缕碎发拨到一旁。
四海一枝花啊……果真名不虚传。
她在心里暗暗嘀咕。
“看够了吗?”叶珩合着眼,突然开口道。
她吓了一跳:“……你醒着啊?”
对人家上下其手,还被抓个现行,她灿灿地收回了自个儿的手。
“一直醒着。”他道,“你夜里蹬了五回被子,给你盖上,你又乱动。”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睡迷糊了。”
起身后,她转眼间便换好了衣衫,一回头,叶珩也已收拾妥当。
二人走出屋子,便见九婴化了人形,坐在庭院中,同晏晏搭石头。
孩童总能找出玩的法子,山中的护持大阵开启后,整座焉渊宫都被淡淡的金泽所罩,居缨也不必时时留意她的安危,过一会儿来看一眼便是。
九婴也是好兴致,背上的伤才好些,便躺不住了,竟还同晏晏一道儿垒起了石头。
“本座垒得比你高!”他一脸嘚瑟地看着面前的两堆石头,枉他活了这么些年,如今倒是跟个孩子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归晏晏不服气,又往自己那堆石头上叠了一块,许是心急了,放下时手抖了抖,好不容易叠起来的石头瞬间全塌了。
她委屈地瘪瘪嘴,险些哭出来:“阿九你欺负我!”
九婴顿感莫名:“本座怎么就欺负你了,小东西你怎么不讲道理呢?”
和一个孩子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离谱的事,果不其然,他说完后,晏晏立马就眼泪汪汪了:“你就是欺负我了!你那么凶!我要师父呜呜呜……”
九婴被她闹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伸手就把这个小团子捞到腿上,捻着袖子往她脸上糊,把她的眼泪都抹了,不高兴地瞪着眼:“要什么师父,本座不好吗?”
晏晏委委屈屈地看着他:“那,那你别这么凶呀……”
“本座几时凶你了?”他抬手拨塌了自己那摞石头,“喏,重新来。”
她这才眉开眼笑,坐在九婴怀里开始叠石头。
舜汮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不免觉得好笑。
上古凶兽九婴,数万年的传言中,那可都是叱咤风云的灵兽,若是全盛之时,气吞万里不在话下,没想到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治得服服帖帖的,也是有趣得很。
“晏晏。”她唤了一声。
一颗小脑袋立马从九婴臂弯间探出来:“汮姑姑!”
九婴回过头:“哟,你俩……睡醒了?”
这话中之意可真是意味深长,听得舜汮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看向叶珩:“叼着肉了?”
叶珩瞥了他一眼,袖下的手探了过来,拉住了舜汮的手,算是默认。
晏晏看得两眼一眨不眨:“汮姑姑,阿九说你又把上神给睡了,是真的么?”
舜汮扫了九婴一眼,九婴一本正经:“看什么看,本座又不曾信口雌黄,你可不就是‘又睡了’?”
晏晏瞧见她面色发红,忙道:“睡了就睡了嘛,我昨晚也把阿九睡了!”
这话说得九婴措手不及,险些被自个儿呛死。
舜汮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哦?九婴,你近来这胆子倒是愈发大了,就不怕我二哥削你么?”
“你别听这小东西瞎说!”九婴将晏晏放在地上,黑着脸解释,“昨晚还不是她自己非往本座榻上爬,本座将她抱下去三回,她还肯不回屋,非要本座给她暖被窝!”
“被子太冷了呀!”晏晏理直气壮得很。
“本座身上更冷!”他没好气道。
“胡说!”晏晏扯了扯舜汮的袖子,“阿九变成人之后,明明就是暖的,外头那么冷,他还让我回屋……”
九婴分外头疼:“本座后来不是让你上来了吗?没良心的小东西,梦里就知道喊你师父,得亏本座近年脾气好了不少,才忍着没把你扔下去!”
晏晏那哭劲儿还没过去,这会儿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委屈得不行:“以前都是师父给我盖被子的呀,我一时忘了嘛……”
舜汮算是服了这两人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亏你一把年纪。”
九婴算是看出来了,与这丫头争执,他也只有认栽的份。
“你二哥递了话,若是你醒了,立刻去正殿议事。”
她皱眉:“二哥几时来过?”
“半个时辰前。”
她一愣:“既然来了,为何不喊我?”
九婴瞥了叶珩一眼:“本想喊你的,只是一进屋就看见你抱着叶珩上神睡得忒香,便又默默退了出来。似乎是南海那边来了人,你身上还有伤,你二哥也想你多歇一会。”
“南海?”焉渊宫离南海隔了几座山峦,倒是并不远,只是她与南海鲜少来往,这回不知是为何事,“走,去见见。”
她与叶珩相视一眼,朝着正殿走去。
九婴正欲跟去瞧瞧,才迈开半步,便被一只小肉手扯住了,一低头,便看见晏晏抿着唇,跃跃欲试地够着他的衣摆:“阿九,抱。”
他定神看了她半响,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起来:“本座真是欠你的。”
舜汮与叶珩步入正殿时,居缨正与南海派来的人商谈着什么,见他二人进来,那人忙起身行大礼:“小仙参见叶珩上神,舜三殿下。”
“无须多礼。”她看向居缨,“二哥,出什么事了?”
居缨将南海龙王亲笔的拜帖递给她:“你看看吧。”
舜汮将其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沉了下去。
信中说道,昨日南海收到九幽来的战书,混沌将对南海发兵,誓要攻下南海龙宫,以报当年之仇。
虽来往甚少,但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南海龙王敖钦,十万年前曾协助叶珩,于南海上困住混沌兽,沧溱一剑,才得以刺入混沌心肺中,封住其所有法力。
这个仇,混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这样揭过去的。
此次发难,南海首当其冲。
仙界也为此出兵,但还需提防混沌趁虚而入,加之三百年前仙魔一战,可谓两败俱伤,如今的仙界不比从前,能拨出的兵力只有十万,由哪吒三太子率领,不日抵达南海之上。
敖钦听闻她曾在凌霄殿上立下重誓,东极军的战力有目共睹,若能求得北荒相助,此战也能添些胜算。
且弱水崖一事后,东极军副将陆离叛离她麾下之事便渐渐传开,此次混沌发兵,听说领兵前来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他。
旁的暂且不论,单单是看到陆离二字,舜汮便不可能再坐得住。
“问渊!”她唤了一声。
问渊从门外进来,半跪于她跟前:“属下在!”
“即刻点兵十万,随我前去南海!”
……
南海之上,风起云涌,舜汮率东极军前来时,恰好遇上东海龙三太子敖丙率兵前来,想必是东海龙王顾念兄弟情谊,派出援兵前来相助。
敖丙见了她,躬身行礼:“晚辈见过舜三殿下,叶珩上神。”
她此次前来,叶珩自是要跟来的。
居缨也对于混沌的手段,也颇为在意,将晏晏留给九婴照顾后,也随她赶赴南海。
风华虔放心不下舜汮的伤势,她上了战场,素来没个轻重,回头再添几处新伤,这仗也甭打下去了,故而收拾了一些药材,执意与他们一道出门。
他虽说武艺不擅,但这医术却是绝妙,他留在军中,总能有些用场。
手下将领去安置兵马,众人一同步入龙宫,南海龙王敖钦带着膝下龙子前来相迎,再三言谢。
敖钦膝下拢共一子一女,龙太子唤作敖宁,尚且年幼,跟在敖钦身后,一本正经地行着礼,一一问候诸位长辈。
南海龙长公主敖萱,落落大方地立在敖钦身侧,可谓谦恭有礼,教养得颇为得体,算不得倾城绝色,却也是极美的。
她的目光独独落在风华虔身上时,陡然转冷,眼中的笑意都敛了起来,看样子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架势。
风华虔正与龙王打招呼呢,冷不丁感到背后一凉,一抬头便撞上那龙长公主暗含怒意的眼神,顿感莫名。
“舜汮,那龙长公主一直等着我作甚,莫不是我有哪里得罪了她?”他低声问道。
舜汮也瞧出敖萱瞧他的眼神不大一般,心中疑惑,转而问他:“我不在这十万年,你不会留了一屁股风流债吧?”
“那不能够!”风华虔义正辞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父君管我管得多严,我哪有机会惹什么风流债?况且我从未见过这龙长公主,更别提有何恩怨!”
“既如此,人家为何不瞪别人,偏偏来瞪你?”舜汮笑了笑,“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些年里可有做了什么不大妥当的事,惹到了这位龙公主殿下。”
顶着敖萱的视线,他将近年自个儿所到之处,所见之人,所行之事都细细琢磨了一番,可这位南海长公主殿下,他可真没印象。
寒暄片刻,敖钦命敖萱带众人去宫中歇一会,待哪吒三太子来了,再一同商讨如何应对混沌。
敖萱便引众人辗转至内殿中暂作休憩。
舜汮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敖丙,这位龙太子给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险些“一路菊花夕阳红”的那会儿,一年未见,瞧着倒是稳重了些。
“你父王派你来的?”她问。
敖丙受过什么样的伤,她亦有所耳闻,在东海龙宫,他差不多已经废了,此次竟然会领兵前来南海,倒是令她意外。
他笑了笑,一揖手:“是,晚辈如今虽不及二位兄长,但也并非毫无用处,也想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如此有礼有节的做派,舜汮还真好奇当年这龙三太子是怎么同哪吒打起来的,难不成揍一顿,这性子都变了?
另一边,风华虔着实纳闷,犹豫再三决定上前一问。
“敖萱殿下。”他刚抬起手,就被敖萱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可真是嫉恶如仇,惊得他僵在了那。
敖萱瞧他的时候,仿佛在瞧着什么害虫,末了,清清楚楚地扔了三个字给他。
“登徒子。”
说罢,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
风华虔彻底懵了。
舜汮走到他身旁,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句:“你也有今日啊!”
他一脸茫然:“我,我何时成了‘登徒子’?舜汮你说句公道话,我只是想问问她干嘛那么看我,她这什么意思!”
她细思片刻,道:“你再好好想想,可是哪回喝醉了酒,轻薄了人家?”
“你以为我是你啊!”他不以为然,“况且这么多年,我素来知晓适可而止,不曾喝醉过,酒后失德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行不行,我得找机会问问清楚,不能让她凭白往我头上扣罪名,回头被我父君知道还得了!”
他摇摇头,紧跟着追了上去。
“这敖萱殿下一直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会同阿虔置气。”居缨道。
“这小子从前也是个惯会来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随他去吧。”舜汮叹道,转而看向叶珩,“依你之见,此次南海一役,有几成胜算?”
“尚且难说。”叶珩道,“你我都与混沌交手过,他早早便开了灵智,奸猾得很,他盯上南海,想必也是志在必得,迎战之时,多留个心眼为上。”
“我晓得。”她凝神细思,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事,弱水崖中,曾有一人协助混沌脱逃,此人至今没有头绪,于仙界来说,到底是一大隐患。十万年前,混沌兽是如何从北海逃到大言山中蛰伏,也尚未查明,这两件事,我总觉得有关联。”
叶珩皱眉:“的确,若是混沌在仙界安插了内线,此事还需尽快查明。”
“莫要打草惊蛇,能在仙界蛰伏如此之久,想必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奈何不得。”她暗暗握了握他的手,“别担心,我不会胡来的。”
他明白她的意思,迟疑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