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被请过来，对赵大牛检查一番后，瞅了眼他嘴角的润湿，扭头问紧张守在床侧的布衣少年：“你刚刚是如何给他喂水的？”
    顾蓁蓁下意识把留有牙印的手指蜷入手心里，顾左而言他：“我给他喂的是豆浆。”
    “豆浆？”
    “黄豆加水磨制而出。”顾蓁蓁解释。
    秦大夫随意嗯了一声，好似对此并无兴趣，俯身捏赵大牛的下巴，却没能让他松开牙关，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你既有法子给他喂水，便再给他喂些。”
    顾蓁蓁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一下，但她还是应了，不过在喂水之前她追问赵大牛发烧的缘由。
    秦大夫回道：“他对药物的吸收超过我的预期，药效猛了些。”
    顾蓁蓁：“……”这是只猛了些吗？这是太猛了！
    但她不敢怼秦大夫，吸了口气换了个问题：“这对他的身体会不会……”
    秦大夫瞥了床上病患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只要他熬过去，治疗时间会比我预算的要短一些。”
    那要熬不过去呢？
    顾蓁蓁差点冲口质问，秦大夫似早有预料，神色郑重地对她道：“所以你要给他喂水，在他醒过来之前，水不能停。”
    “你就不能给他针灸，或者用别的法子给他降温吗？”顾蓁蓁急得有些顾不上语气了。
    秦大夫：“不能，高烧是他身体阴阳自调的过程，除了补充水分，不可再做多余的事。”顿了下，又补充道，“出汗后给他擦拭，免得臭了。”
    顾蓁蓁无言以怼，半响挤出声音道：“辛苦大夫出诊，我这会要给他喂水，恕不远送。”
    秦大夫不以为杵，伸手拿起床边矮几上的陶碗，手指在碗底一揩，送到嘴里尝了尝，问道：“这就是你所言的豆浆？”
    “对。”
    “可还有余下的？”
    顾蓁蓁听出他的讨要之意，但她心口有一团火堵着，勾唇笑道：“秦大夫的药材锱铢必较，我这豆浆也并非免费。”
    秦大夫看了她一眼，扭头冲外头的药童道：“拿银钱来。”
    药童赶忙进来奉上钱袋，秦大夫转手将钱袋递给她，叫她自己取，顾蓁蓁一时无言，打开钱袋，掏了许久才从那堆银块金珠里翻个两个铜板，余下的递还给秦大夫道：“我在林县售卖给酒楼的价钱是一碗两个铜板，我不多收你的。”
    秦大夫这一次多看了她两眼，山羊胡须翘了翘，泄出一丝笑意：“你这后生倒是实诚，放心，不会叫你吃亏。”
    说罢，问明剩余豆浆所在，便带着药童自取，而后径自出了这个破旧的小院。
    刚走两步，就有一粗壮妇人从隔壁院子出来，拦在他跟前喊道：“大夫，我家男人腿受伤了，请你帮他看看！”
    秦大夫目光斜睨粗壮妇人：“你可知我的收费颇高？”
    粗壮妇人谄笑道：“你看你都已经出诊了，来我家不过是顺路，这出诊费你就给免了吧。”
    秦大夫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眼两家紧挨的院墙，便冲妇人颔首：“领路。”
    粗壮妇人一喜，赶忙领他进院。
    顾蓁蓁不知道秦大夫进了隔壁鲁屠夫家，她先是打水烧水，烧开放凉一些后就端去屋里，将他扶起来半靠在床头，略迟疑了一下，终是将反复清洗过的手指抵住男人唇瓣。
    唇瓣滚烫灼热，烫得她想要缩回去，床上昏迷的男人却似提前感应一般，张口含了进去，又主动打开牙关，并不曾跟上次一样在她指头上留下牙印，而是急切的吮吸，好似要吮出水一般。
    酥麻顺着指尖刹那间窜至心尖，她抑制不住抖了一下，但按住抽出去的冲动，赶紧把水碗端来喂到他嘴里。
    不断有水从他嘴角溢出，好在更多的水被喂了进去，但他依然不肯松开她的手指，她只能忍住那股酥麻，及至喂完整碗水后，强硬抽出。
    他似有不满，眼睛闭着，眉头皱起，啜着润湿的唇瓣低喃一声：“蓁蓁。”
    哐当！
    手中陶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你这黑心大夫，剌块肉取块石头，你就敢要五十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啊！”
    隔壁院子传来的尖利声音惊醒了顾蓁蓁，她掉头跑出屋子。
    “我师傅一向这般收费，你出不起钱，刚刚干嘛非得求我师傅上门？”
    “要知道你们师徒这么黑心，老娘才不请你们！”
    “你——”
    “好了，别与人做无谓之争，收拾药箱回医馆。”
    “是，师傅。”
    或许是为了压下那股慌乱，顾蓁蓁小跑出了院门，恰好看到秦大夫领着药童从隔壁院子出来，秦大夫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脸热心慌，你也该喝些水，最好是凉白开。”
    顾蓁蓁：“……”
    不等她组织好词语反驳，秦大夫已经带着药童走了。
    倒是隔壁的粗壮妇人追出来，冲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转头看到她，妇人眼神凶狠又怨毒，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厮打。
    顾蓁蓁虽不敢怼秦大夫，对上这妇人却是不怵的，讥笑道：“你这么瞅我干啥？难道你家男人伤了腿……是因为爬我家的墙摔的？”
    “他不是摔的，是被你……”
    “死婆娘，你在外头瞎咧咧啥？赶紧出去给老子请大夫上门……嘶，疼死老子了！”
    院里头传出鲁屠夫的吼叫，粗壮妇人连声应了，狠剜了顾蓁蓁一眼，就急奔出去请大夫。
    顾蓁蓁眸子微眯，盯着隔壁敞开的院门，心里估算着自己闯进去将后患处理掉的成功率有多大。
    半响后，她摇头放弃，前世形成的三观让她无法漠视生命，最算对方是个恶人。
    所以，她还是先看护好昏迷的赵大牛，等他醒来能动后，立刻换个宅院。
    只是他何时能醒来？
    想到秦大夫最终也没个准话，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也顾不得再想起来，转身进门拴上大门，进了灶屋又装一碗烧开后放温的水，又再次踏入他的屋子。
    但这一次却顾不得给他喂水，因为他汗出如浆，他的发丝和衣衫都被打湿了，她赶忙取来干布给他擦汗，又费尽力气给他换上干净衣服，至于某些细节……还是不要多琢磨了。
    喂水，擦拭，换衣，如此反复，直到第二日凌晨，他的体温才降了些许，脸上不那么红了，她才略了口气，靠着床边合眼小憩，只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床头，男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阳光的折射下，瞳孔先是呈现出一抹灰绿，眸色几次翻涌后恢复成黑色。
    他侧过头，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趴在床头，距离他不过手掌距离，嘴角微微扬起，他抬手，小心捋开沾在她侧脸上的发丝，露出少女光洁的额头，粉嫩的脸颊，肌肤吹弹可破。
    他的动作变得越发小心，指腹轻轻落在她的翘鼻上，又忍不住往下摩挲，但这时，少女眼睫轻颤，如蝶翼颤动，他立时收回了手。
    顾蓁蓁睁开眼后还有些茫然，她怎么睡在这？
    很快，昨晚的记忆回笼，她蹭地坐直身，查看床上之人的情况，然后……然后就对上了男人睁开的眸子。
    “你，你醒来了？！”顾蓁蓁欣喜，抬手触他额头测体温，“你感觉如何？还烧不烧？”
    这样的动作昨天她做熟了，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体温计，她只能用体感判断。
    但当男人握住她放在他额上的手，顾蓁蓁猛然意识到此时的不妥，挣手讪笑道：“摸着不那么烫了。你现在饿了吧，我出去给你做些吃的。”
    ps：文中关于医术的内容，皆是为剧情服务的杜撰，不可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