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蓁挣手，却没能成功。
    男人倚靠在床头，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并不如何紧，却控制着力道不让她挣开，目光凝在她的脸上，眼神与往日不同。
    顾蓁蓁不由得心慌，她想起他之前昏迷时低喃她的名字，声音不由得急了：“你快松手，我……”
    话未说完，男人垂眸看了眼身上衣物，抬眸开口，声音低哑：“我身上的衣服……蓁蓁帮我换的？”
    刹那间，她动作僵住，脸上滚烫，一直蔓延到脖子，对上男人泄出丝丝温柔的眸子，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是我，是秦大夫帮你换的？”
    “秦大夫？”男人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怀疑。
    她心里慌乱，下意识改口：“不是秦大夫，是他带来的药童，对，是他带来的药童。”
    瞧见少女绯红的脸颊，还有快要滴血的耳尖，男人自有判断，但他不打算太过逼迫她，换了个话题道：“我记得昨天有人给我喂水……”
    顾蓁蓁瞬间蜷起了手指，但有着前一个问题的经验，没有半点犹豫，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我给你喂的，我用筷子撬开了你的牙齿，给你灌进去的。”
    男人：“……”
    当时虽在昏迷，但尚有一丝意识残存，他记得有个柔软的东西触在他唇上，又伸到他嘴里，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甜气息，所以他调动仅有的力气张开了牙关……
    瞧见男人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那目光还落在自己的唇上，顾蓁蓁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尽全力挣出手，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你不要瞎想，你身体还没好，我出去给你做吃的。”
    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跑出他的卧室，跑进灶屋，又用井水往脸上泼了许久，脸上的热度才稍退下去。
    然后她才想起，这两日忙着照顾赵大牛，没顾上外出采购食材，除了从家里带来的那一小口袋黄豆，再无其他。
    想到赵大牛从昨天到现在都不曾进食，脾胃必然虚弱，她拿了银钱出了门，在枣子巷走了一趟，从一片低矮的屋院中选出一户相对好的，敲响了院门。
    应声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媳妇，知道她的来意后，高兴地喊了婆婆来。
    很快，一百文钱换了一袋新米，六个鸡蛋，几把青菜。
    那婆子收钱收的开心，在她拎着东西要走时，又叫住她，满脸八卦地问道：“就前天与你们起冲突的那家，姓鲁的，就在你租那院子的隔壁，昨儿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顾蓁蓁心头微凝，一脸疑惑地摇头：“我昨儿整天都忙着收拾屋子，没注意隔壁的动静。”
    邻居婆子用看憨子的眼神瞅了她一眼，拍手道：“也是你和你那兄长幸运，鲁屠夫昨儿伤了腿，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打伤的。他那婆娘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给他治腿，但每个都不满意，跟人吵了起来……”
    从这邻居婆子絮絮叨叨的八卦中，顾蓁蓁提取出两点关键信息，一是鲁屠夫想要养好腿至少得在家躺十天半月，二是鲁家有意遮掩了腿伤的真实缘由，也没提及她和赵大牛，这便意味鲁屠夫就算再横，也有顾忌。
    有顾忌便好，想来未来这十天半月还是能平静度日的。
    邻居婆子八卦痛快了，还不忘道出自己的目的：“以后你缺啥少啥，再往我家里来。我这别的东西没有，但种了一院子菜，养了一群下蛋的鸡，青菜和鸡蛋你从我手里买，比你跑老远去西市那头还能便宜一文半文的。再说咱是邻居，咱走得近了，老婆子我有什么消息肯定一早告诉你。”
    邻居婆子说着话，眼神朝鲁屠夫家瞥了眼，顾蓁蓁会意，点头应了，因为这本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回到自家院子，她便洗米煮粥，米粒煮开后打了个鸡蛋，又加了撕碎的菜叶子进去，最后加盐调味，略放凉了些就端了过去。
    在进屋那一瞬，男人睁开眼，他的眸子灼灼带光。
    顾蓁蓁避开他的眼神，问道：“能自己吃吗？”
    男人点头说“能”，只是在接过碗时双手发颤。
    顾蓁蓁无奈，只得拿回来，一勺勺喂给他，但全程低着头，刻意忽视他落在她发顶的目光。
    等到喝完一碗粥，男人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也因进食额头冒汗，打湿了鬓角，她将一块干布递给他，并不打算代劳。
    男人的眸光自她脸上移到她手上，眼底泄出一丝笑意，接过干布利落擦脸。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顾蓁蓁忽然开口问道。
    男人动作一顿，放下干布，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答反问：“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他这话看似在否定，实际上却留有余地，顾蓁蓁却不愿与他兜圈子，盯住他直接道：“你只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望着少女严肃又戒备的神色，男人沉默了一下，道：“昨日烧得昏迷的时候，有一些零碎片段出现。”
    “那些片段里可有你的身份，还有你家的住址？”顾蓁蓁追问。
    男人遗憾摇头：“没有，这些都没有，多是些有关武艺的片段。”他顿了顿道，“我记起一套适合女子的鞭法，晚些时候我教你。”
    顾蓁蓁：“……”
    顾蓁蓁最后答应了，相比以前用乱拳对打的方式，成套的鞭法自然要好得多，就算以后男人恢复记忆回自家了，她也有自保之力。
    端着空碗出去之前，她还宽慰了他一句：“你现在能想起武艺，说明秦大夫的方案是可行的，只要持续治疗肯定能全想起来。”
    男人：“……”
    他觉得她想赶他离开，而且他握有证据。
    顾蓁蓁确实希望他尽早恢复记忆，尽早离开。
    但接下来的数日，男人都不曾恢复更多的记忆，反倒将租借的宅院修整了一番，似乎有长住的打算，教导她鞭法也提上了日程，就在这天傍晚。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初夏，霞光洒落院子，男人立于院中，与她演示了一遍鞭法，然后就要手把手教她。
    顾蓁蓁如今哪里敢与他如此亲近，执意要自己来，拿过鞭子回忆要点挥打起来。
    一开始她控制着劲儿，鞭子舞动不起来，几下之后，她开始加力，渐渐有些模样，但相比男人演示还差得远。
    这时西墙那头忽然冒出个人头，是隔壁的粗壮妇人，她攀着梯子朝这边打量，贼眉鼠眼。
    这几日，隔壁不断弄出的试探动作，就连黑驴半夜都叫唤了好几次，而今再见那妇人爬梯窥探，顾蓁蓁心头冒火，手中鞭子朝着西墙妇人那方向隔空挥打过去，尖锐的破空之声吓得妇人惊叫缩头，一个不稳就从梯子上滑了下去。
    顾蓁蓁却也并不因此得意，因为鞭子挥打出去后又猛地回弹，速度快的惊人，直冲她的头脸而来，避之不及！
    就在她闭眼准备硬挨一鞭时，啪的一声，鞭子顿住。
    她愣了一下，睁开眼瞧见鞭稍被男人抓住，他的手背上有一道被抽打过的痕迹，她连忙抓他的手查看：“可有受伤？”
    男人摊开手掌让她查看，带着厚茧的手掌除了点擦痕并无其它，顾蓁蓁松了口气，但在撤手之时，男人反握住她的手，开口指点：“初学鞭法，容易自伤，你现在掌握不好力度和角度，我握着你的手挥打几鞭，你感受一下。”
    他的声音有一丝低哑，又以半环的姿势站在她身后，她都能感觉到他微微震动的胸腔，还有热息拂过耳尖，顾蓁蓁脸颊暴热，欲要拉开距离，左肩就被一只手掌按住。
    “别动，专心感受我的动作。”
    男人说着话，手一转，带着她的手挥鞭，啪地击碎木桩上的砖头，碎块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