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医治
翌日一大清早,她来不及收拾屋子,便带着赵大牛赶去回春堂,谁知堂外已经排了一队人,而此时医馆并未开门。
正疑虑时,她发现排在她前头的老汉不时回头瞅她手中的蒸饼,这是昨日剩下的。
听见老汉的吞咽声,她将手中的蒸饼送与老汉,并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汉没有半点客气地将蒸饼抓在手中,咬了三两口后才告知她,这一大清早排队的都是为了排秦大夫的号,每日只有十个号。
秦大夫就是林县老大夫的师弟。
老汉将最后一口蒸饼塞入嘴里,便得意地冲她道:“我就是第十个,你排在我后头没用,除非你像那些大户人家一样,先出个二十两预诊费。”
顾蓁蓁:“……”
这秦大夫果然精明,把黄牛的钱都给挣了。
便是大户人家,二十两的预诊费也能吓退普通的病症。
顿了会,她叹气与老汉道:“我和兄长是外地的,听人推荐来找秦大夫看病,却没料到秦大夫的号竟然如此紧俏,但我跟兄长在这府城耽搁不起。”说道这,她冲老汉拱手,“我与大伯在此处相会也是缘分,能否请大伯行个方便?”
老汉立时作色,但见她出一块银子后便缓了神色,却眯起眼压低声音道:“我家老母也急着找秦大夫看诊,你得给我二十两。”
少年闻言眸子一黯,摇头叹息,转身欲走,老汉忙伸手抓她,但还未触及她的袖子,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手的主人是与少年同行的高大青年,那冰冷的目光叫老汉后颈发凉,尽管如此,老汉也无法舍弃飞在他眼前的银子,咬牙道:“十两银子,我就要十两银子。”
高大青年因为理会他的话,甩开他的手后,拉着少年就走,老汉急了,低声喊道:“再减一两,不,减二两,三两……行了行了,你们别走,就一两银子,再少我就留着自己看诊了!”
顾蓁蓁拍了拍赵到牛的手,把之前掏出来的那一两银子给了老汉,老汉立时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认真假后往怀里一踹就跑了。
恰在这时,医馆开门,有药童出来喊道:“秦大夫就十个号,多一个不看。排在前头十个的进来拿号牌,号牌不许换人,不然一律驱赶出去,再不许踏入回春堂。”
顾蓁蓁听着暗自点头,这秦大夫虽贪财,但有了这套规矩后,便不会叫号牌全部落入富户之手。
进馆,伸手去接最后一个木质号牌,那药童捏住没放,掀起眼皮打量她:“第一次来?”
顾蓁蓁点头:“是,我和兄长从林县来,从秦大夫的师兄王老大夫的口中,得知秦大夫针灸技艺精湛,特来求医。”
药童轻哼一声:“什么林县的王老大夫,我没听说过,我师傅也不会看谁的人情就给减免费用,你要是银钱不够,这号牌你也别拿了。”
顾蓁蓁着实被噎了一下,但她很快扬起笑脸,拿过药童手里的号牌道:“多谢提醒,我会如数给诊费的。”
药童轻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只叫她在边上等着,保持安静。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饥肠辘辘时终于轮到他们入内,见到了神秘的秦大夫。
对方约莫四十来岁,五官普通,脸庞清癯,留着山羊胡须,瞧见他们后,目光很快攫住了赵大牛,而后往案桌前的空位示意:“坐下,伸手。”
只这一眼便能精准判定谁是病患,顾蓁蓁对这位秦大夫暗生敬佩,见赵大牛没动,忙推着他坐下,又怕他执拗脾气犯了,上手给他捋袖子,直到秦大夫的目光瞥过来,她面色讪讪,忙退了一旁。
秦大夫抓起赵大牛的手腕号脉,小一刻钟后才放开,抬眸与他道:“你在半年内身体多次受到重创,却并未延医救治,反倒不停奔波,耗费身体潜能。而今外伤虽愈,但留有遗患,加之颅内有淤血,若不尽早医治,三五载内必暴毙而亡。”
顾蓁蓁一下子白了脸,急切张口,想问他可有法医治?秦大夫却抬手制止她,目光落在神色不动的赵大牛身上,缓声说道:“你若医治,便需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一日不可间断的来我这药浴,配合针灸,但我不会承诺一定会治好你,费用也不会减免。”
瞧见赵大牛要起身,顾蓁蓁早有预料,伸手按着他,冲秦大夫点头:“我们治,您说医药费大致需要多少,我去凑。”
“五百两起步,具体多少得视所用药材所定。”
秦先生这话一落,顾蓁蓁就再也压制不住赵大牛,他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拒绝之意昭之若揭。
秦大夫似没有意外,跪坐在案桌旁拿起毛笔书写病例。
顾蓁蓁拉不住赵大牛,顿时急了,冲过去抱住他的腰,并没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僵直,犹自恼怒放狠话:“你若挣开我踏出这医馆,你我兄妹情分也到此为止!”
秦大夫笔一顿,偏头看去,顾蓁蓁立时松开赵大牛,自我纠正道:“是兄弟情分,你要是走出去,你我以后就再不相干。”
放话时痛快,但真的放完了,她的心底却在发虚,因为她并不知道这份兄妹情分在赵大牛心里到底有多重。
她望着他的背影,手指头不自禁地蜷了起来,更是在他抬脚的那一刹那,换了说辞:“钱不够我可以……”
话未说完,男人的脚尖一转,回过身冲她摇头,而后对上秦大夫的眼睛道:“我治,医药费欠着,一年内翻倍给你,两年内再翻一倍。”
秦大夫向来平淡的脸蓦地露出一丝笑意:“以五百两计,两年就是两千两,你确认自己能还得起?”
“我能。”赵大牛回得斩钉截铁。
于是在顾蓁蓁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达成了协议,秦大夫落笔写契,她没能拉着赵大牛,契书上落了他的手印,她只得无奈将契书收起,却也坚定地将来时就带着的百两银子放到案桌上,道:“我先付这一百两,等三个月的医治结束后,欠多少再立契书。”
秦大夫同意了,然后将她请出屋,又唤了药童进来。
之后,浴桶,热水,药材,源源不断送进去,热气混着浓烈的药味从那间屋子飘出来,熏得外堂抓药的童子和客人都捂住了鼻子。
顾蓁蓁也被熏的发晕,但她坚持等在屋外,听到从门缝里溢出的闷哼声。
往日赵大牛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曾吭一声,而今却闷哼出声,可见那药浴的滋味有多难熬。
过后她才知道,不只药浴,还有针灸。
中指长的银针没入头顶,他只是闷哼而没有抓狂,已经令秦大夫暗自点头,放弃将他捆住的打算,而后一根根银针插满他的头部,以及身体各大穴位。
一个时辰后,赵大牛也没用药童搀扶,脚步沉稳的走出那间屋子,但那苍白的脸色叫顾蓁蓁很是担忧,转头看向门口的秦大夫,后者语气平平地冲她道:“明日还是这个时辰过来,不用排号。”
顾蓁蓁连声道谢,伸手去搀赵大牛,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谁料这次赵大牛分外配合她,就连身体也微微压在她肩头。
顾蓁蓁没个防备,脚步踉跄了一下,压在身上的重量立时消失了,好在他没有抽出手,她暗松了口气,搀着他朝外走。
两名药童抬着浴桶出屋,其中一人抬头瞧了眼两人的背影,低声嘀咕:“个矮那个的腰比小娘子还细。”
另一个附和:“脸也比小娘子漂亮。”
秦大夫脸色沉了下来:“我留你们在医馆,就是为了让你们对病患家人品头论足的?”
两名药童惶恐,连声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