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了结，顾蓁蓁招呼赵大牛一道返家，身后吴二狗子的癫狂，她没有多给半个眼神。
    至于吴家会不会因此兄弟阋墙，母子反目……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她从来不是圣母，吴二狗子敢冲她伸爪子，她就斩断他的爪子，断掉他所有的臂助！
    想来，此事之后，她在村中会有一段安生日子过。
    果然，她路过之处，村民纷纷让开，看向她的目光也透着异样。
    她回以微笑，提着篮子不急不缓地往前走，赵大牛拎着那只绑住翅膀的母鸡跟在后头，留下一串咕咕叫唤的声音。
    瞧着二人走远的背影，村民们神色各异，羡慕的，嫉妒的，敬畏的都有，还有人在感慨：“这顾家人，不但秀才公不好惹，就连五姑娘也是个厉害的，只用二两银子就摆平了这次事端，还叫吴家人离心，可真是不可小看啊。”
    “有什么不可小看的？不就是个坏了名声，除了傻子没人会要的货色！”一个妇人撇嘴道，但刚话落，就察觉到村民一个个看向她，瞪眼道，“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当下有人嗤笑道：“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人家五姑娘不过是落个水，怎么就坏了名声没人要了？再说，她有秀才兄弟撑腰，就算名声有点瑕疵，一旦放出风声要下嫁，她家门槛保管又要被踏平。就是王嫂子你，也会再次踏上她家门槛。”
    这个“再”字意味深长，引来众人一片哄笑。
    王姓妇人恼羞成怒，张口啐了过去：“呸，我家三小子就算打一辈子光棍，老娘也绝不再踏顾家门……”
    但她话未说完，就被某个涨红着脸的小伙子拽着袖子，小伙子压低声音求她：“娘别说了，咱回家去。”
    这小伙子正是这妇人的三儿子，被亲儿子拆台，妇人又气又恼，又见儿子还念念不舍地望着那道远去的窈窕身影，更是恼火，下手拽住他的耳朵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看什么呢？”
    “当然是看你瞧不上的秀才家姑娘。”刚刚被妇人呸了一口的村民高声怼了回去，那小伙子顿时脸红到耳朵根子，引来一阵更响亮的哄笑声。
    妇人无脸待下去，拽着儿子的耳朵狼狈而走。
    离得远了，说话声听不清，但那一阵阵哄笑却被春日的风毫无阻碍地送入耳中，顾蓁蓁心无波动，但前行一段后察觉不对，回过头去，发现赵大牛驻足不前，不由得疑惑问道：“赵大哥你怎么不走了？”
    至于他停下来听后头谈话声……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因为他耳力不好。
    赵大牛闻言抬眸看她，额前向来杂乱的碎发被风吹开，难得露出眉眼，四目相对，他的眼瞳漆黑如墨，似无波动，又似什么东西被压在那一片黑暗中。
    不过只一瞬，他又垂下眼，抬脚朝她走来。
    走到距离她还有一丈距离时又停下，倒是他手中抓着的母鸡又挣扎着咕咕叫唤两声，顾蓁蓁被叫醒，抬脚往前走：“走，一起走，快点回家。”
    至于那个晦暗不明的眼神，一定是她看错了。
    进了院门，看到堂屋里顾陈氏与张大厨相谈甚欢，顾伯山陪做一旁，虽不怎么言语，但也可看到他额头的皱纹舒展不少。
    她的嘴角不由得扬起，进屋招呼一声，便打算去灶屋准备午饭。
    这时代虽一日两餐，但若有贵客来访，也是可以加餐的。
    不想，张大厨站起身，红脸膛上透着些许不好意思：“听三郎说，顾五姑娘做出的菜肴别有风味……不知能否容我在一旁观看？”
    顾陈氏顾伯山夫妻俩闻言皆是愕然，幺女虽在家中时常做出些新鲜菜肴，但用的是寻常食材，做的是家常菜，竟没想到会引来张大厨的好奇。
    夫妻俩对视一眼，但没有接话，转头齐齐看向幺女。
    张大厨越发不好意思，转向顾蓁蓁道：“我知道我这要求有些冒昧，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罢了。”
    对上三人的目光，顾蓁蓁笑道：“哪有什么不方便？我会的也不过是些家常菜，我只担心三哥把我夸得太过，张叔看过后会失望。”
    张大厨闻言笑了起来：“你三哥性子纯真，必不会夸大。五姑娘放心，你的独特手艺，我看过也不会拿来牟利。”
    古人重诺，张大厨这是给出承诺。
    顾蓁蓁却没太放在心上，以她家目前这境况，是没办法去县里开酒楼的，至于更远的府城更不可能，白放着也不能生利。若是顾张两家亲事能谈成，她倒是打算送几张后世菜谱给三哥当聘礼。
    当然，这打算暂时不能外露。
    进了灶屋，张大厨不愧是做了一辈子菜的人，第一时间注意到灶上那只崭新的铁锅，伸手拿起翻转着打量，面露疑惑。
    顾蓁蓁笑着解释：“张叔，这是平底锅，炒菜用的。”
    这个时代的锅，更确切的该称之为鼎，正是“钟鸣鼎食”中鼎，只是不再用青铜制作，而是换做铁制，但式样相差无几。
    所以，她叫铁器铺照着她图纸所制作的平底锅，在张大厨眼底自然是奇特的，而他还有一个更深的疑惑。
    “五姑娘，什么叫做炒菜？”
    “说起来费劲，不如等会张叔看我操作一番？”
    张大厨自是满口答应，为了早点见识“炒菜”，他主动揽下宰鸡切菜等活计。
    毕竟是手艺人，别看他挺着大肚子，但手脚利落，刀工漂亮，叫她生出种班门弄斧的羞渐感。
    好在，平底锅让她生了些信心，颠锅煎蛋、爆炒鸡块叫张大厨双眼放光，几次想要试手，又强忍住。
    她笑着让出掌勺权：“张叔浸淫厨艺多年，必然一看就会，接下来就辛苦张叔掌勺。”
    张大厨惊喜接过铁勺：“不辛苦不辛苦，只还需五姑娘在旁多多指点。”
    她自是应了。
    一老一少就在食物香气中，愉悦地交流。于是，古今两个时代的烹饪技艺在这间小小的灶屋里发生碰撞，溅出炫目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