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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悉大寒汤一事后,洪熙帝便着穆医使常常来为厉朝霰诊脉,其实厉朝霰前些日子心思沉郁,身子也跟着有些不好,略有些晕眩虚弱之症,穆医使除给他开了些食疗的小方之外,便是建议他放松心情,尽量不要思虑太多,因此他也就被言攸和凉儿哄着劝着,好好歇息几日。
这日朝霰午睡刚起,便听得外头洪熙帝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捉迷藏的笑语连连,言攸见他醒了,扶他起身,含笑道:“陛下来了有一会儿了,就在屋里守着小主看奏折,两位小主子睡醒,小主还睡着,陛下就吩咐别吵小主,亲自带两位小主子出去玩了。”
厉朝霰轻轻点头,接过言攸递来的茶水饮用,低头间,见枕边随意搁着一方梅花丝帕,猜是自己沉睡时洪熙帝为他拭汗所用,不自觉伸手握在掌心,心中生些暖意,言攸察言观色,笑道:“奴才这就去禀告陛下,小主醒了。”
不一会儿,见洪熙帝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进来,言攸带着两个孩子在一旁喝水,洪熙帝就坐到厉朝霰榻边,从厉朝霰手中拿过他用了一半的茶水就用,厉朝霰要拦,洪熙帝却是一躲,向着厉朝霰眨眨眼,将茶水一饮而尽。
“陛下…”厉朝霰耳根微红,洪熙帝却只故作无辜地看着他,两个孩子都在,他也只得作罢。
正这时,见凉儿进来,脸色有些为难,报话给言攸,言攸也是一顿,厉朝霰便问道:“是什么事?”
言攸略一犹豫,道:“夏充容带了皇长子来跟两位小主子玩耍。奴才瞧着今儿天气好,不如奴才带着两位小主子,拿着蹴鞠毽子,去水波亭那边玩去。”
洪熙帝微微皱眉,厉朝霰却伸手握住她的手,向言攸道:“请进来罢。”
洪熙帝侧目看他,厉朝霰只垂眼露出一点温柔神色,道:“为父之心,臣侍很能理解。”
洪熙帝轻叹一声,不一会儿,看见夏充容和皇长子进来,夏充容自己精心打扮,也将皇长子打扮得精致,两人穿一样水蓝银丝茉莉纱裙、髻簪宝晶蝴蝶,洪熙帝整整脸色,极力露出温和的神情,道:“安顺,到母皇这里来。”
先前皇长子只有一个小字阿萝,前些年他满了三岁,洪熙帝终于在礼部选送上来的封号中择了“安顺”二字,他便得了安顺公主的敬称,然而洪熙帝唤他安顺,他只是怯怯地躲在夏充容身后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洪熙帝叫言攸拿来玩具,又试了几次仍然无果,也只得讪讪罢了,夏充容亦是十分尴尬,厉朝霰伸手接过洪熙帝手中的玩具,浅浅笑道:“珍儿和祺儿都玩累了,臣侍之前吩咐御膳房备了牛乳南瓜甜羹,给孩子们做小食,想必也够安顺公主的份,充容小主和公主稍坐,吃了再走罢。”
皇长子像他父亲向来怯弱,不敢亲近人,对洪熙帝也是时常畏惧,只独亲近甘太后和厉朝霰,那孩子不爱说话,最多只露出一点羞涩的笑意,厉朝霰便也无从得知他对自己的好感来自哪里,大约是每次他来含辉轩,厉朝霰都会让梓珍和宛祺大方些,把玩具和零食分给他,即便夏充容过于警惕,往往只是转头就扔了。
今日洪熙帝在,夏充容也就顺从坐下,等言攸拿了甜羹来。
呈上来,是鹅黄色的裂冰纹釉碗里头盛着色泽鲜亮、细腻香甜的橙黄甜羹,其中一碗点缀几颗鲜红枸杞子,是专意为梓珍所添,梓珍一看见就苦了小脸,向厉朝霰撒娇道:“充容,枸杞有一股药味,我不喜欢吃。”
“是御医给你看诊的时候说你血气弱要你吃的,珍儿是乖孩子,该吃的自会吃的,是不是?”厉朝霰轻声哄着,舀起一勺递到梓珍唇边,梓珍却皱着眉躲开了。
宛祺杏眼含笑,跑到厉朝霰身边,抱住厉朝霰的手臂:“祺儿也要充容喂。”
厉朝霰正为难,却听见夏充容一声惊呼,抬眼只见皇长子脸色煞白,扑倒在地,洪熙帝反应比厉朝霰要快,一把打翻了厉朝霰手中的南瓜羹,奔到皇长子身边,抱起皇长子,取她批改奏折用的御笔抵进皇长子的喉咙,逼着皇长子将刚用下去的甜羹尽数吐出来。
——有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