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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夏皇后和夏顺仪自是悲痛不已,洪熙帝顾念君臣之情,也顾念夏顺仪腹中皇嗣,对夏济寒的后事可谓十分重视,光是悼赋便令翰林院写了十几篇,只不过夏济寒到底死得不体面,只得是加速又加速地办,难免有些仓促之处。
厉朝霰把两个孩子交到言攸和凉儿手中,独自走进夏皇后寝殿,便是见地上摔了一片碎瓷,华姩跪在上头,已是身子发颤,两膝处的布料已被鲜血浸透。
厉朝霰上前一礼,道:“主子。”而后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华姩,轻声劝道,“华尚宫一向是最忠心主子您的,什么事犯得上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夏皇后冷笑,他朱唇如血,明艳之余有几分残忍,亦有几分悲凉:“本宫是下定决心,让她去毒杀母亲,她用的那毒缓缓发作原是该的,可怎么就偏偏在母亲……如此倒好,夏家与本宫,俱成了这天下的笑柄。”
厉朝霰低眉,和缓劝道:“主子既已下了这般狠心,必定清楚,太尉大人不在了,主子您与夏顺仪就算是撕破脸了。眼下针锋相对,正是用人之际,不如令华尚宫将功抵过。”
夏皇后抿紧嘴唇,片刻道:“起来罢。”
然而厉朝霰这话,似乎并没能起到正面效果,虽然一时赦过了华姩,却紧接着便听到了噩耗:夏皇后为保华姩忠心,欲要把她那个弟弟纳为夏霃的侧室。夏霃是夏府的一个奴才所出,出生就没了生父,养在夏皇后父亲郑氏膝下,与夏皇后的亲妹妹无异,却被郑氏宠坏了,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夏皇后谋议这桩亲事,为的是此后华姩弟弟的后半生便都握在自己手里,往后叫华姩往东,她便不敢往西。
毕竟这些年来,夏家在宫中的暗线大半都拿在华姩手中,从前夏顺仪有许多事,华姩照样要给安排,如今夏济寒去世,夏家便是夏行阳和夏舞雩针锋相对,华姩本就是夏皇后的近身尚宫,就更要捏在自己手中。
华姩听得消息,不顾膝上伤口未愈,便跪在坤极殿外恳请夏皇后让她弟弟另择婚嫁。
言攸看着三天水米未进的华姩,眉间亦是忧云重重:“再这样下去,华尚宫怕是要把命搭进去了。”
厉朝霰拉紧肩上的暗翡翠色缕金如意花纹灰鼠披风,低低道:“她越是这样,越显得在乎她那个弟弟,夏皇后就越不会放过他。”
言攸诧异道:“可是夏皇后就不怕,为华尚宫的弟弟择这样一个纨绔妻主,会让华尚宫恨上自己么?”
“自然是不怕的。”厉朝霰抬起长眸,黑白分明的双眼此刻格外寒冷似冰,“男子一旦嫁人,便无可转圜,下半辈子都这样搭在那女子身上了。只要华尚宫的弟弟嫁了,往后得不得宠,生不生得孩子,生下来的孩子能不能自个儿养育,甚至挨不挨打、活不活命,就全都捏在夏皇后手里了。即便华尚宫因为夏皇后强将她弟弟嫁了恨上夏皇后,心肝攥在人手里,也不得不低头。”
“那便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吗?”言攸急急问道。
厉朝霰紧紧攥住拳头,下颌紧绷,似要将银牙咬碎,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怪我。原是我的错。若我早些下定决心……若我能……”
可是眼下,确是不可转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