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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姩的弟弟出嫁当日,厉朝霰的心情极差,午后将梓珍宛祺哄睡,言攸便劝他出去走走散心,路上和他随意说些有的没的。
说是潘充容有个姐姐的夫郎生了个相貌极丑的儿子,如今六七岁大,长得像头小黑熊似的,十分不得自家母亲的喜爱,连带着父亲也失了宠,不过近些日子那孩子倒是显出些天生神力的本事,潘家便特别许他以男子之身修习潘家的刀法。曹修华向来沉迷佛法,又因在佛法上颇有心得而很受甘太后喜爱,近些日子来,不大得宠的邵承衣也跟着曹修华和甘太后读经,也算得个依靠,宫里头少有人欺负他了。再就是肖才人,他宫里嚷嚷着梦魇,昨个晚上还好一通闹,不过洪熙帝是真哄着他,虽然人在金才人处没过去瞧他,但一大早赏了好些药材。
厉朝霰轻哂,道:“他就是纸糊的老虎,陛下摆在明面儿上的罢了。”
其实肖才人自出了冷宫,便没有再得过洪熙帝的宠爱,洪熙帝珍重自己身体,许多她召幸肖才人的夜晚,她都是独自休息,但更多时候,是处理些平日里不便处理的政务。现在,很偶尔很偶尔,她也会在召幸肖才人的夜晚悄悄潜进厉朝霰的屋里。
宫中长久以来分为夏魏两派,肖才人存在于两派之外,又与两派都有死仇,他的存在对于两派来说都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反倒让两派都少了对付别人的心思。且有许多洪熙帝不方便处置的事,便都是肖才人去解决——洪熙帝对夏氏不满时,肖才人便得代她去顶撞夏皇后;洪熙帝想要打压魏家时,便要肖才人去给魏顺仪难堪。肖才人必定是不愿且惶恐于这样的生活的,可这是洪熙帝给他的唯一一条活路,他也没有办法。
两人边说边走,恰在凉亭里瞧见了肖才人,服侍他的宫人给他揉着额角,小心地道:“小主昨个睡得不好,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兴许今日能好些。”
肖才人哼了一声算作是回答,宫人兴许是想要讨好肖才人,挂起笑脸道:“说不定,今晚陛下还会来呢,陛下可是最疼小主的了,听说小主梦魇,赏了那么多好东西下来。若有陛下陪伴,想必小主便不会……”
话音未落,肖才人已经一耳光打了上去:“贱奴才,手下不懂轻重么?”
厉朝霰刚想转身就走,却被人挽住手臂,轻轻推到树后,只听推他的那人含笑道:“哎哟,是谁惹我们肖才人生气了?要我说,肖才人这般得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他一面说,一面向着厉朝霰眨眼一笑,笑容俏艳动人,不是旁人,正是昨夜肖才人梦魇时侍寝的金才人。
肖才人脸色难看至极,道:“我身体不适,就不与你多话了。”
偏偏金才人踏前一步,拦住他去路,笑意盈盈,像是掬出一捧金灿灿的连翘花朵:“肖才人横行得意,只可惜,陛下只不过拿你当靶子,真心想护着的,可不是你。”
厉朝霰心头一跳,掌心已微微沁出冷汗,肖才人目光一厉,逼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现在可是成了夏氏和魏氏两族的眼中刺,来日风雨飘摇,哪一日陛下不护着你了,你怕是小命难保罢。”金才人轻轻摆正肖才人衣襟上一枚玉柳鸣蝉胸针,柔媚地低声道,“可是陛下真正护着的那位,如今位及顺仪,又有身孕,恩宠隆重,来日一片光明。”
肖才人下颌紧绷,片刻一把推开金才人,道:“金才人还是为自己多做打算罢。”
厉朝霰凉凉旁观,片刻,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才人回眸,笑而媚生:“自然是给夏顺仪些事做。华尚宫如今已被夏皇后握在手中,他处于劣势,必要反击,我若不如此,他可要杀了哥哥你的宛祺了。”
厉朝霰的神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