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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时,消息传入宫中,太尉夏济寒对一位原本新收在侧、蜜里调油的小侍大发雷霆,肌肤相亲到一半便抓着头发拖出门外。失了这个新宠,她便去了花楼散心,谁料老马失蹄,竟在风流快活时得了马上风,一朝猝死在个伶人身上。这等不体面之事,夏家自是不欲人知,想要匆匆处置了,然而花楼岂是拦得住消息的地方,还是闹得人尽皆知,可叹夏济寒一世英名,到头来竟因此闻名天下,教史书工笔记住。
在外守夜的言攸听见异响,走进厉朝霰的寝殿,只见地上砸碎了个青花瓷枕,厉朝霰披一身霜蓝寝衣,倚在窗下梅花填漆小几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
言攸慌忙拿一件藕荷色滚雪兔镶边的披风给厉朝霰披上,又拿青绢拭去厉朝霰额头汗珠,轻声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厉朝霰接过丝绢掐在掌心,冷笑一声,道:“夏济寒死了。”
“是,夏太尉薨了,天下人都知道了。”言攸在小炉上坐了一壶水,谨慎答道。
“夏济寒竟然死了。”厉朝霰薄唇紧抿,几无血色,言攸看他指甲几乎刺破掌心,连忙去掰他的手,只摸得厉朝霰十指冰凉,“我该知道的,皇后原本就是那样决绝的性子,夏行阳…她受制于夏济寒,怕是也早有不满。这对姐弟,轻易就能下这等狠毒的决心——是夏济寒自己教得好,她怨不了别人。”
“小主…咱们知道华尚宫出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让黄羽将夏太尉引到花楼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火炉上的水开了,吐出雪白的水沫,扑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她死得太便宜她了。”厉朝霰将言攸呈来的茶杯捏在掌心,握得指节发白。
“虽不是如小主所愿那般,但也是身败名裂,不算便宜她。”言攸伸手,轻轻抚着厉朝霰的手臂,停一停,又说,“小主放心,官府询问,那伶人一口咬死,再加上夏行阳本就不愿人深查,并没有多受为难,如今已回到花楼。只不过眼下风声紧,只怕要委屈他再多待几日。”
厉朝霰深深出一口气,道:“罢了。终归夏行阳和皇后这一步,走得亦是自毁城墙,没了夏济寒,夏家,必定会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