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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百两银子,厉朝霰并没有动,送来的时候宫女把它们放在了桌上,厉朝霰就把它们留在了桌上。
他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宫门的。
宫中每年年终例检,宫女虽是重中之重,宫侍的检查却也不可轻忽,凡是失了守贞砂的,必要向春恩司问清,若是皇帝临幸,则提请皇帝、皇后赐封名分,若是私通外女,便要宫规处死。只不过夏皇后掌权这些年,但凡洪熙帝自己没当时就给名分的,从未再提到御前,年终时便一律赐死了。这检查出宫时也有,即便洪熙帝恩赦厉朝霰,夏皇后也照样可以以失贞为由把厉朝霰关进宫正司赐死,反正洪熙帝也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厉朝霰了,不会知道厉朝霰死了。
听见牢锁打开的声音,厉朝霰从牢房的干草上坐起来,睁开眼,只见华姩站在牢门处,她脂容绣衣,看起来一切如常,只一双眼睛,流露出毋庸置疑的痛苦。
厉朝霰坦然向她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道:“拿来罢。”
她手上,拿的是鸩酒。
“阿霰。”华姩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说道,“阿霰,我能救你,你听我说…”
厉朝霰摇摇头:“尚宫大人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尚宫大人的弟弟如今还在夏家,无论尚宫大人想如何保我,都不可能不惊动皇后主子,到时令弟…大人好意,朝霰感念。”
说罢,款款起身。
宫正司的牢房不过方寸大,西墙开着一扇小窗,足以瞧见檐角悬着明月的含章殿。厉朝霰一身素色,遥遥望月,那月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那至高之人的目光,令人遍体生寒。
他举臂齐眉,最后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