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永鑫十六年春,正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可是在这个春天,京城里头却是悲喜两重天:常氏一败涂地,从前朝延续至今的百年世家大族就此陨落;王梦影终于迎来了想要的平静后宫生活,虽然极有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平静;秦太傅家找回丢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也定下了长孙与皇室这一辈唯一嫡出公主的婚事……
处置常氏一族之事上,北堂辰到底是没有灭常氏九族,毕竟他还有两个儿子是常氏一族的嫡亲外孙。只是常氏一族在朝为官者,与略微有些能力的成年男子全部被斩杀,只剩老弱妇孺且全部逐出京城,流放边城,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常淑妃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争斗了这么多年,更曾权倾后宫,就连皇后当年都得避其锋芒,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不仅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输了两个儿子本该有的荣华富贵和身份地位。
北堂辰并没有亲自下旨赐死常淑妃,也并未下旨撤去其封号。可常淑妃怕皇帝迁怒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保全自己两个儿子的性命,她选择了自我了结。她在皇帝下旨斩杀常氏男丁时悬梁自尽了,几尺白绫,就是常淑妃最后的归宿……
北堂辰是没有下令要两个儿子的性命,却也把他们贬为了庶人,并把他们两个逐出了京城。他本意是想让两个儿子远离京城的纷争,不要再被有心人利用卷入夺储的争夺中来,平平静静的过完他们的下半辈子,他自知这两子都非帝王的最佳人选。也想着已为庶人的两个儿子,就算将来长子继位后,不会因常淑妃与皇后之间过往的恩怨,再去为难他们,他们往后还能有条活路,这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他们了。
殊不知,两个皇子自幼在母亲的强势保护下长大,常淑妃对他们又甚是纵容溺爱,他们没有吃过苦也不懂人间疾苦世间险恶,更不懂收敛自己。致使两个皇子在踏出京城后不久,便因得罪当地豪绅,在争强好胜中被别人乱剑砍死。当消息传回到京城时,北堂辰虽然痛心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让人严惩了凶手后,又令人把两位皇子的遗体接回京城葬入了北堂皇族的墓陵。
见两子出了京城,没了亲人的庇护,竟然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北堂辰虽痛心两子的早逝,却也更痛恨他们的不争气。因此他决定,对于大儿子北堂忆轩,他最满意的帝位继承人,不能再一味地保护,而是要让他到边疆去,到那些最能磨练人意志的地方去历练去成长,好让他有足够强的能力去担起将来的重责大任。
北堂辰的本意,是让北堂忆轩立刻启程前往边疆,到他的表兄,也就是皇后百里忻月的侄子百里程那里去。不过皇太后认为北堂忆歌再过三四个月就及笄了,到了适婚的年纪。按长幼来说,本也是该北堂忆轩先娶,胞妹才能出嫁。
但北堂忆轩这一去边疆,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才回得来,除了北堂忆歌,还有其他的皇子也陆续成年,也是要成家的。北堂忆轩和其他皇子是男子,三五年后再成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北堂忆歌一个姑娘家禁不起这两三年的等待!
因此北堂辰同意了皇太后提出的,先让北堂忆轩在京成婚后,再把北堂忆歌的婚事给办了,才让他前往边疆的要求。
于是众官员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全都被皇帝一道圣旨召入宫来应选大皇子妃。
北堂辰本意是想让王梦影做主,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来做北堂忆轩的正妃。可王梦影毕竟来自婚恋自由的年代,而古人与她对德才兼备的看法也不同,因此,她转头就让北堂忆轩自己去选要与他相伴一生的妻子。
王梦影本以为,北堂忆轩会从众官家千金中,选出一位各方面皆出众的女子来做自己的正妃。可是没想到,最后他却选择了各方面表现都差强人意的杜家小姐杜言惠。
王梦影自然看出来了,杜言惠并非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差劲。她之所以表现得那么糟糕,应是并不想被选中进宫来,不想嫁给北堂忆轩吧!
正好杜言惠又是当年,王梦影故意放出宫去的秀女杜言芯的胞妹,有姐如此,妹妹性情定也是差不多的。
王梦影能理解,杜言惠故意表现糟糕的用意,只是没想到,北堂忆轩却偏偏就选中了她!
且皇太后和皇帝北堂辰,都甚是满意北堂忆轩所选之人,所以赐婚圣旨很快就到了杜家,且连成婚的吉日都定下了,此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
王梦影知道皇帝母子满意杜言惠的原因,杜家虽是官宦人家,但家中势力没有过于强大且人丁单薄。杜言惠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身家背景颇有些类似于北堂忆轩的生母百里皇后。这样的女子若是将来做了皇后,也不用担心会有外戚干政的问题发生。
北堂忆轩的婚期定在三月底,而北堂忆歌的婚期就定在五月,她及笄后紧接着就是婚期了。
因为北堂忆轩快要成年了,也即将成婚,是不可能再住在景乐宫了。因此皇帝虽未下旨册封他为太子,却也把景旭宫赐给了他成婚用,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北堂忆轩已是默认的太子,国之储君。
“忆轩,你为何会选中杜言惠?她在众多大家闺秀中表现并不出色。”这日王梦影难得在景乐宫中见到已搬到景旭宫居住的北堂忆轩,便问起了这事,她敢肯定他一定也是看出了杜言惠故意表现差劲的。
北堂忆轩定定的看了王梦影好一会,他很想说因为在他心里的人是她,除了她之外娶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那还不如娶一个对他没有念想的女子,这样她就不会因情爱之事来烦他,日后他也能少去许多麻烦!且这样一来,也算是遂了父皇和皇祖母的心愿,他成婚后他们就该放心了。不过显然是不能实话实说的,他只能选了个最易让她相信的理由:“因为我在她眼里看不到她对权利的渴望,以及对我的爱慕和占有欲!”
“只是这样吗?”王梦影将信将疑,她总感觉北堂忆轩似是还有其它的话想说。这两三年来,北堂忆轩成长得越来越明显,他的心思,她越发的看不明白了;他的想法也越来越捉摸不透,他总给她一种越来越高深莫测的感觉,她从不怀疑他将来会是个比北堂辰更加出色的帝王。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原因呢?你不觉得这样一个女子更适合做我的妻子吗?她很明智也很合适,不是吗?”北堂忆轩目光有些闪烁,不过那只是片刻而已,快到王梦影来不及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异样:“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有些像你,像你一样厌恶皇宫这座牢笼。”
“只要是向往宫外生活的人,像我这样厌恶这座牢笼是应该的!进了这宫里,可不就变成了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了。在这里,没了自由,没了隐私,没了……”王梦影看了看北堂忆轩没再往下说。
北堂忆轩背转过身,不再直面王梦影,却道出了她心底深藏的话:“没了与那人相守的机会,是吗?”
以前他无法理解她的无奈与痛苦,可是自从他发现自己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后,他明了她心中的感受!而此刻,他心里也并不比她好受多少。
“难道不是吗?”多年过去,她也有了景儿,王梦影心下已不再如初时那般,每每想到此事就意难平,但遗憾总还是有的。
“这么多年了,你们仍然深爱着彼此!他为了你不娶,而你为了他,总是刻意的避开父皇。你虽然生下了景儿,可你心里始终是怨恨父皇当年拆散了你们,把你拉入了,这时刻有可能掀起风浪的后宫中来,同时也被卷入了这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心来。可他虽没能与你相守,却得到了你所有的爱,我想他也该知足了!”
“忆轩,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你选择了杜家小姐,虽然她不想嫁给你,但圣旨已下,她将成为你妻子的事实已无法改变。只是请你对她好一点,在这样的年代,女人一生的幸与不幸皆与自己的丈夫有关,不要让她再成为另一个百里皇后或另一个我。”
王梦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关心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也许正如北堂忆轩所说:她有些像自己吧,一样的厌恶皇宫这座牢笼。如果杜言惠是一个如常淑妃或是像敏妃那般看重权势地位的女子,她也许就不会如此关心她了吧?摇摇头,她自嘲一笑。
北堂忆轩看了看有些出神的王梦影,喃喃自语:“如果她是另一个王梦影就好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可惜她不是你,也不是真的像你!”
耳边声音响起,王梦影听得并不真切:“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可真厉害,秦将军兄弟俩可都对你一往情深。”楚源看王梦影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也已对她动了心的北堂忆轩自是心知肚明。
“对了,说到楚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他,让他找个时间带雨烟一起进宫来,我想见见他们。”对于已认祖归宗的秦沐源,王梦影还是习惯叫他楚大哥。也许是因了秦沐寒的关系,她下意识的还是把他当作当年在桑家山庄时的楚源,这样她才觉得没那么尴尬。
“有什么事吗?非得让他们进宫来,上次你不是已经都见过他们了吗?”不管是秦沐寒还是秦沐源,甚至是自己的父皇,他都不希望她过多的与他们接触,只有这样,他才能安慰自己,没有他们的日子里,他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人!这些年来他日日能见着她,也确实是他在她身边的日子,比其他男人都多,这也是他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了。
“他们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成家了,特别是雨烟,从一个小姑娘熬到今天,都二十四五了,确实不易。是该有人推他们一把了,不然雨烟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再加上现在歌儿和均祺的婚期都定下了,作为长辈的他们,婚事也该办一办了。”
“好吧,明天我就带他们进宫来见你。”让秦沐源早日成亲,这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北堂忆轩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真的把秦沐源和雨烟带进宫里来了,而且还是一大早王梦影刚用完早膳的时候。
“小姐……”雨烟刚开口,看了随侍在王梦影身边伺候的宫人后立马改口并行礼:“贵妃娘娘,奴婢失礼了。”
“雨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姐吧,我听着习惯些。你也叫我贵妃娘娘,那可就生分了,快坐下吧。”王梦影也招呼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的秦沐源:“楚大哥,你也坐下吧。对了,你虽认祖归宗,但我还是习惯叫你楚大哥,你别介意。”
“小恨,你还能如此叫我,我是真的很高兴!”秦沐源在雨烟身边坐下,其实他已猜到小恨叫他们进宫来的用意。
“楚大哥,雨烟,这次让你们进宫来,是有事和你们说。”王梦影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你们两个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在一起,早已像亲人一样,我是希望你们能早日把亲事给办了,你们说呢?”
听王梦影说完,雨烟已害羞的低下头去,而秦沐源则爽快应下:“小恨说得对,这些年来,雨烟没名没分的跟在我身边确实受了委屈,我会尽快迎娶她进门的。”
“雨烟,你觉得呢?”虽早已知晓雨烟对楚源的那份心意,但王梦影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她的意见。
“全凭小姐做主。”雨烟得偿所愿,终于听到心爱的人亲口说要娶她,已激动得一塌糊涂了,哪还会有什么其它意见。且她也听说了秦家不能纳妾的家规,想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能嫁入显赫的秦家,还可以不用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能独占心上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就好,这些年来你们为我吃了不少苦,你们以后能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王梦影不是真的桑雪恨,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对她的好和无条件付出:“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知道吗?”
“会的,小姐,奴婢一定会幸福的!”
“小恨,你放心,我们会幸福的,你也要幸福!”
“嗯,我也会幸福,我们都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