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北堂忆轩作为北堂辰的嫡长子,默认的国之储君,他的婚礼是既盛大也繁琐。在他举行婚礼当天,还要先来个隆重繁复的祭祖仪式,再来是接受文武百官的恭贺,还有接亲等等……
一系列繁复琐碎的仪式流程走下来,直到未时末,整个婚礼才算告一段落,把新娘送入新房后,宴席才开始。
从没经历过这么大型婚礼流程的王梦影,不用做什么,只一路坚持着在必须有她露面的场合,露露脸走走过场,参加完这场婚礼,她都已累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众人开始入席时,她已累得没了一点胃口,只想趴在床榻上放松放松累到僵硬的四肢……
可是身为北堂忆轩的养母,目前后宫中位分最高的贵妃,她要是不在场说不过去。好不容易撑到了正宴结束,王梦影不再作停留,马上带着宵兰回景乐宫了。留下悦素帮着悦兰打理景旭宫的事务,林夕悦西看着为凑热闹还不愿回去的景儿和北堂忆歌。
王梦影回到景乐宫,宵兰帮她卸妆更衣时,她一直都是闭着双眼的。宵兰很是心疼自家小姐,自从剑伤之后,小姐的身子比从前更是虚弱了许多。宵兰加快动作,伺候自家小姐梳洗好后,立马扶着她到床榻上去休息。
景旭宫中则处处洋溢着喜庆,饮宴众人早已散去,戌时已过,坐在床榻上等候了两个多时辰的新娘子,杜言惠双手紧握着帕子,夜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紧张,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男子。
而这个男子虽是她的夫婿,可他们就见了一次面,她非常不愿意嫁给他,虽然他是个俊朗非凡的伟岸男子,也是许多女子心中的理想夫婿人选。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那不凡的身世及以后要和众多女子分享甚至争夺他的恩宠,她更愿意嫁个平凡男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是她不能,自她在宫中刻意表现糟糕后,出得宫来,她以为大皇子不会选中她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第二日,赐婚的圣旨就到了自己家中,打了她个措手不及,连拒绝转寰机会都没有!
其实它很羡慕姐姐的好运,当年姐姐都以秀女的身份进了宫,后来却因和何姐姐一起得到了影贵妃的帮忙而出得宫去。再后来何姐姐嫁给百里皇后娘家侄子,自家姐姐也觅得如意郎君。姐夫虽是江湖门派中人,可对姐姐却很好。
也许是注定他们杜家,非得有一个女子要进宫来吧,当年姐姐有幸逃过一劫,此时她却已无法改变什么。此生,她生是北堂皇族的人,死亦是北堂皇族的鬼!
她的人生,从北堂忆轩选中她为妻的那一刻起已改变,只能认命接受往后未知的人生……
待听到脚步声时,北堂忆轩已来到了寝殿内,刚刚想通了些的杜言惠,又紧张了起来,她双手无意识的绞弄着手中的帕子,心跳越来越快……
北堂忆轩缓步来到床榻前,看着坐在上面的人:从今天起,他北堂忆轩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只是他一点都不开心,更没有感到丝毫幸福,只因他娶的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眼前的女子也是和他一样的感受吧,因为她也不想嫁给他!
站定在盖着盖头的杜言惠面前,北堂忆轩负手而立,并没有要揭盖头的意思,看着她和帕子扭在一起的手,他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外面的宫人我打发他们下去了,你可以让你自己带进宫的人进来伺候,只要我不在这里留宿之事别传出去就行,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去给皇祖母请安。”
北堂忆轩自顾交代完,转身就出去了,没有一丝的停留和眷恋,仿佛今夜的洞房花烛夜与他无关。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本来还在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而紧张的杜言惠,有些迷糊了:不是他要娶她的吗?怎的现下竟丢下她这个新娘子在这里独守空房,他却不知去向?听他刚才的语气,他似乎并不打算与她圆房。如此,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起码她短时间内不用勉强自己去接受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
杜言惠这次是彻底放松下来了,既然他不在这里过夜之事不能让别人知道,那她也不打算叫人进来伺候了。她自己换下一身碍手碍脚的新娘装,而后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部分放在桌上的吃食点心后,想喝些水,却发现倒出来的是酒。她这才想起,她所谓的夫君,既没揭她的盖头,也没和她喝交杯酒!如此看来,这段婚姻,心不甘情不愿的怕是不止她一人!
只是,贵为当朝大皇子,默认的太子的北堂忆轩,当日有那么多大家闺秀由他选择,他完全可以选个自己喜欢的,或是对他有助益的世家大族的女子为妻,可他为何却独独选中了她呢?
北堂忆轩悄悄回到自己的寝室,换下那一身碍眼的喜服后,他又躲过宫中众人和巡逻侍卫后,来到了景乐宫中。
景乐宫一如既往的安静,这个时辰,他知道他们已睡下,更知道该如何躲过林夕和悦素,不让她们发现自己的到来。
不消片刻,北堂忆轩便站在了王梦影寝殿内室的床榻前,他定定的看着那在忽明忽暗烛火下,早已深深刻在自己心里的那张脸,久久不舍离开……
他本是想安静的看看她便离开的,只是最后,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双腿,慢慢的向她靠近,撩开帐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床榻边上,伸手便可触及她的容颜。
看着她微蹙的眉头,他知这一天下来,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定是累坏了,而她向来是太累了反而睡不好。
北堂忆轩伸手轻轻的把王梦影的身体翻转过去,让她趴在柔软的被子上,双手抚上她的双肩,动作熟练的按揉了起来……
寅时中,北堂忆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王梦影寝殿回了景旭宫。帮着王梦影按揉了大半个晚上,他已有些累了,本想回自己的寝室休息片刻,再带他的新婚妻子去给皇祖母请安敬茶。只是忽而想到昨夜是他们都新婚夜,若是新婚夜他们都不在一室,往后怕是会引来诸多麻烦,且还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得办妥,他脚步一转还是往杜言惠所在的新房而去了。
杜言惠一夜好眠,早上醒来一睁眼,却看到已着装整齐的北堂忆轩正负手立在窗前候在室内。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并无不妥后,轻轻的吐了口气:“殿下,这么早,您怎么会在这里?”
北堂忆轩眼神都不给杜言惠一个,只背对着她道:“醒了就起来吧,该去给皇祖母请安奉茶了。”
“哦,我马上就好!”杜言惠有些慌乱,她看不透自己这个所谓的夫君到底要干嘛。她知道他没有一点点心悦自己,甚至可能也没想过往后要与她好好相处,可是他对自己却还算客气,也没摆什么架子。
不过此时她却有些紧张,因为她只穿着亵衣亵裤,虽说名义上两人已是夫妻,但其实也还算是陌生人,她还不习惯衣着不整的对着他。
“殿下,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整理好,马上就去找您。”杜言惠硬着头皮跟北堂忆轩提要求。
听了杜言惠的话,北堂忆轩转过身来,并直直往床榻的方向走来……
“您,您要干什么?”杜言惠有些害怕的看着向她走来的北堂忆轩,他越是靠近,她越是紧张。她愕然的看着他向她伸出手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干脆直接闭上了双眼,不过耳边随之响起他不愠不火的声音。
“把东西给我。”北堂忆轩无视杜言惠的紧张,他只想早点解决了好离开这间新房。不过看她胆小的样子,他在心中睥睨:原来她还是怕他的。
“什,什么东西?”杜言惠壮着胆子睁开眼,疑惑的看着北堂忆轩:她应该没拿过他什么东西呀!
“昨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如果新娘子没有落红,你说会有什么后果!”若是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杜言惠还不明白,那就太让他失望了。
“哦!”杜言惠明白过来,慌慌张张的在床榻上翻找着,然后在被子底下翻出一块白色锦帕来递给北堂忆轩……
去往景乐宫的路上,杜言惠不时的抬眼偷瞄走在自己前面的北堂忆轩,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在看见他不惜割破自己的手腕,把血滴落在白色锦布上的那一刹那,她心中对他已有了悸动!不知不觉间,杜言惠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早前的那一幕……
北堂忆轩抽走杜言惠手里的白色锦布,没有任何犹豫的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那速度快得她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割破自己手腕的。等她能清楚的看到他手腕时,那里的血已汩汩流出滴落在那白色锦布上,晕染出一片鲜红……
一时间,杜言惠有错愕,有震惊,心更是被北堂忆轩此举深深震撼到了!她没想到,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娶了她虽不碰她,却又为了维护她的清白和声誉,不惜割破自己的手腕取血,看着那还在往下滴的红色血液,她回过神来。
“殿下,您没事吧?”杜言惠再顾不得其它,手忙脚乱的从床榻上下来,她纤纤素手一把捂住他仍在滴血的手腕:“殿下,您何必如此呢?随便弄些鸡血来就好,不然就是用我的也行啊,您这样,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向皇太后和皇上交代?”
杜言惠已不如开始时怕北堂忆轩了,也许是他的举动使她明白:大皇子就算不喜她,应该也不会伤害她!
“拿去,别嚷嚷,流点血死不了人!”北堂忆轩把自己的手从杜言惠手中抽出,并把那白色锦布塞还给她:“赶紧去梳洗,整理好了到正殿来。”
北堂忆轩交待完,也不管还没包扎的手腕,只是把袖袍拉下,遮盖住仍有血液渗出的手腕,不再看杜言惠一眼,转身出了寝室……
看着北堂忆轩离去的背影,杜言惠双手攥着那沾染了他鲜血的锦布,心里有股暖融融的东西流淌而过,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有了些许幸福的味道……
遐想中的人,没注意到前面已站定在原地的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往前走,却在下一刻撞上了前面人的背部……
突然而来的碰撞,使得遐想中的杜言惠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背对着她的男子,她的夫君,她竟觉有些羞涩:“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对于杜言惠的话语,北堂忆轩充耳不闻,他只是站在原地,双眼定定的看着某一个方向。斜对面是从景乐宫走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王梦影,看着她经过一夜的休息,气色好了许多,他这才放下心来。
杜言惠低着头,久久得不到北堂忆轩的回应,也不见他迈步向前,她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夫君正定定的看着某一个方向,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正款款而来的宫装女子,看她的穿着,在宫中分位必定不低。
“殿下,我们要过去行礼吗?”在这宫中,对于一切她还不熟悉,为免做错事,她还是谨言慎行,不懂就问的好!
“不用。”说完,他却继续抬步往前走到两条岔路的交汇处站定,刻意等着从另一条路上过来的人。他知道两人的身份,可是他就是不受控制的想要亲近她,看着她。以前同住一宫,他们可以天天见面,还不觉得。如今两人各住一宫,离得还有些距离,以后怕是想见她一面都难。
今日,若不是因他新婚要到皇祖母处请安,而她必须到场,他知道她是不会轻易踏出景乐宫的。而他也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可以随意进出景乐宫了,不过还好,还有年幼的景儿跟她一起住在景乐宫,景儿那么粘他,他还是能借着去探望景儿的借口,时常回景乐宫去看看她的,只是他很快就要奔赴边疆了……
而这边的王梦影,也看见了站在路口的北堂忆轩夫妇。看着站在一起的金童玉女,王梦影也有了丝时间过得真快的感叹。没想到宫中日子虽难熬,她却也在这里熬过了八年时光!
王梦影来到北堂忆轩夫妇身边,对于见了她不行礼,站得笔挺的北堂忆轩,她早已习惯。此时看着他的新婚妻子就在身边,她忍不住想逗弄一下这臭小子。
王梦影围着北堂忆轩转了一圈,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不时发出“啧啧声”,还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就是不出声说话。
“你又要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难道不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吗?”北堂忆轩皱眉,知道她心里憋着坏,定是又想取笑他:“皇祖母还等着我们去请安呢,快走吧!”
王梦影:“急什么?臭小子,不错嘛,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了。就是这张嘴不怎么讨喜,见着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问安,亏我还当了你几年的监护人!”
北堂忆轩:“就你?还长辈,你看你现在有个长辈的样子吗?还有,你那监护人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王梦影满脸含笑的看着北堂忆轩:“那你像歌儿一样,喊声母妃来听听,我就告诉你!”
“休想!”北堂忆轩一刻都不曾犹豫,果断的拒绝了王梦影的要求。
“就说了你这张嘴不讨喜,叫我一声母妃能怎么着你了?”这么多年来,北堂忆轩不知出于何因,就是不肯开口叫她一声母妃。其实她也不是真在意这个,不过偶尔还是会用这个来逗弄逗弄他。
北堂忆轩: “不怎么着,我不是你儿子,要想听人喊你母妃,你找歌儿,景儿去。”
“行,你不叫,自是会有人叫的。”王梦影伸手一把推开了挡在杜言惠身前的北堂忆轩,换上一副为人长辈的嘴脸:“大皇子妃,你不介意喊我一声母妃吧?”
“不介意。”杜言惠立马明白,在宫中能主动提出让大皇子喊母妃的,唯有大皇子兄妹的养母影贵妃,她立马行礼:“母妃,是言惠失礼了,还请母妃见谅。”
“好了,免礼,跟你开玩笑的。你可比那臭小子乖巧多了。以后他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王梦影是真担心北堂忆轩不会善待杜言惠,所以才有此一言。
“谢谢母妃!”杜言惠没想过,如此轻易的她便得到了影贵妃的认可。
“不用客气!”王梦影拍拍杜言惠的手,转而看向北堂忆轩:“你的妻子可比你懂事多了。夫妻本是一体,她叫了也等于你叫了。走了,去景安宫,太后还在等着我们去请安呢!”
看着已走开的王梦影,北堂忆轩面无表情道:“她是她,我是我。她叫了也不等于是我叫。”
北堂忆轩的话,走在前面的王梦影听不到,仍站在他身后的杜言惠却一字不漏全听见了:“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快走吧。”北堂忆轩快步跟上前面人的脚步,能看见她的日子已不多,他不想因此而错失了和她相处的机会。
杜言惠默默的跟在北堂忆轩身后,他的那句“她是她,我是我,”听在她的耳里,让她觉得甚是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应该庆幸他这样说才对,她不是一直都不想嫁给他的吗?可为何在听到他等同于和她划清界限的话语时,心却因此而微微刺痛了下。
杜言惠,难道就因为他早前的一个举动,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