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连着几天,秦沐寒都是在入夜后才赶到鹰卫营地里来,而王梦影皆是早已沐浴好在房里等候他的到来,隔天一早,她醒来时,他早已不在身边……
他们都明白,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已是奢求!能彼此相拥而眠的夜是过一夜少一夜,因此他们每夜入睡前都绻绻不休,抵死缠绵。在缠绵中感受着彼此深深的眷恋,无奈不时充斥心间,只能借由身体上的相互温存来掩盖分离在即的忧伤与痛苦!
自那夜四大鹰卫组组长受罚冰室思过后,夜间已不再有人来打扰两人。他们都在想尽办法来掩盖王梦影已找到的事实,都在尽力为他们争取更多相依相守的时间!
人幸福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于王梦影而言,她感觉来到鹰卫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其实已十天有余。而分离的日子终还是到来了。
这一天秦沐寒来到鹰卫营地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一脸寒霜,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王梦影看到他那个样子,便知已到了真正要分离的时刻。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她眼角眉间的温柔已被分离在即的忧伤所取代。不过她性子本就相对柔软,不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强型,就算一时间难受,过段时间慢慢想开了,适应了也就接受了。
“秦沐寒,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有心理准备的分开总比骤然离散好,他们还有告别的时间,也总比死别好太多:“即便是我回到宫里,我们还是能时常见面的!”
“你毕竟在宫外这么长时间,回去恐怕流言蜚语不少。”不说宫妃,就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流落在外,再回到原本的位置时也少不了流言蜚语,死于流言蜚语的女子还少吗?
“那又如何?你也知道我不在意那些,若是在意,我不听不看就是了,装聋作哑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再说,一般宫人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至于其他妃嫔,我对北堂辰还有用,他不会让那些女人去景乐宫给我添堵的,倒是我回到宫里,怕是要给别人添堵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使身为棋子她现在也还是个很有分量的棋子,北堂辰不会随便要她的命。至于常淑妃,因她而损失惨重,如今她活生生的回到宫里,可会把她气到心肌梗死?
“丫头,对不起,我终是不能放下一切带你离开。”他身上有太多的责任也背负着太多人的性命,他不能带着她一走了之。
“我们的爱情不需要用人命来堆彻,我们心有彼此,你能想着我,念着我,护着我,我已经很满足。”真爱虽然可以无敌,但她认为若是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及许多人的性命都不可以顾,只一味追求两个人的相依相守,朝朝暮暮,那不是爱情,那是无情无义。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又怎能坚守爱情,对?另一个人忠贞不二?
“丫头……”他已无话可说,唯有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纵使他手中有千军万马,也是神秘鹰卫组织的首领,可他终究没能把自己深爱的女子从权力的漩涡中心解救出来!
秦沐寒没有大张旗鼓的送王梦影回宫,此刻他独自一人带着王梦影,在京城西城门外官道旁的树林里,正在某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候着。
“秦沐寒,我们不进城去吗?”王梦影疑惑他还在等什么?
秦沐寒搂紧独自站在树干上的王梦影的腰:“还得等会,你若是累了可以靠着我休息一会。”
“我有什么累的,一路回来都是你抱着的,我的脚连地都没沾过。”话虽如此说,王梦影还是靠进了秦沐寒怀里,能拥有的时候尽情依靠,分开后她得独自坚强:“我们是等天黑了才进城吗?”
秦沐寒:“不是,得等他们从牧大娘家回来。皇上的人前两天已追踪到牧大娘家,已知你被何人所救。若是我所料不差,皇上的暗卫也会一直在牧大娘家附近盯着,虽然有鹰卫在,他们不会靠太近,不知牧大娘家的“你”是鹰卫易容的,但此时我应该是从牧大娘家接回的你,而不是从别的地方,你可明白?”
王梦影:“明白了,鹰卫会护送着从牧大娘家回来的“我”在此和你汇合,然后你是在这里接到我再送我回宫。”
秦沐寒:“不,是“我”亲自去了牧大娘家接的“你”。”
王梦影:“你是说也有鹰卫易容成了你去牧大娘家?”
秦沐寒:“嗯,本是不想再打扰牧大娘的,但想着若是你不在牧大娘家,便是有鹰卫在也不一定能把整个山村护卫得滴水不漏,万一皇上的人追踪到那里看不到你的身影,定会怀疑是我接走的你。所以第二日我就让人易容成了你,重回牧大娘家。”
王梦影:“那大娘他们知道在他们家的我是假的吗?”为了让她能在鹰卫营里多呆些日子,秦沐寒和他的鹰卫们也是想尽办法了。
秦沐寒:“应是不知的,鹰卫易容组的技艺精湛,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这一点他还是很相信自己下属的。至于皇上的暗卫,他们是不可能近距离接触到“她”的。
王梦影:“那“我”去而复返,你们是怎么跟牧大娘解释的?”
秦沐寒:“就说你家中还有些事没处理好,为了你的安全,还得在她那里暂住一些时日。且不管任何人来打听,都不能透露你曾中途离开过她家一事。牧大娘是个通透人,如此一说,她便明白事情轻重也不会再追问其它。”至于牧大娘听了这些话后会有何猜想,他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等了不过一刻钟左右,秦沐寒忽而在王梦影耳边低语:“他们来了。”说完便抱着她飘落于地。
片刻后,果然不远处有人疾驰而来,王梦影看到当头两人时睁大了双眼,那赫然就是她和秦沐寒,不仅脸一样,两人身上的穿着也和他们身上的一模一样,就连那“秦沐寒”抱着那“王梦影”飞奔而来的姿势也一模一样。难怪回来之前秦沐寒还特意让她换了一身装束,另梳了一个发型,另换了一双鞋。
两人来到他们跟前,只略一停顿,看到秦沐寒冲他们点了个头,那两人便先行一步往更深的山林里隐去了。
随后而来的鹰卫,也陆续来到他们跟前站定,待最后两名鹰卫也来到他们面前时,几不可察的冲着秦沐寒微点了下头。
秦沐寒看了看他们,待察觉到不远处已有人靠近,这才开口道:“送到这里就行了,都退下吧。”
“是,主公。”众鹰卫同声应和。话落已分几路撤退。
鹰卫一散去,秦沐寒便抱着王梦影往树林外走去,待来到树林边缘时才把她放下,两人并肩而行,往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夕阳下的城门古朴大气,给人一种很有安全感的感觉。只是对于他们而言,进了这里就代表了真正的分开。
守城的人认识秦沐寒却没见过王梦影,因此两人进城时,守城的兵士纷纷向秦沐寒行作揖行礼,看到他身侧还有女眷时,还请示了是否要准备马车。
不等秦沐寒回答,王梦影便开口拒绝了,如果可以,她更愿意陪着他慢慢行走于市井间。
秦沐寒回首看了眼城门外,稀稀拉拉正排着队等待进城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两个虽改了装扮,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是无法隐藏的。他嘴角勾起,挥手示意守城士兵去忙,他们这就走,不用招呼他们。
两人步行进城后,王梦影才发现,好像去年从楼玉城回京时,他们不是从这个城门进的:“秦沐寒,这京城有多少座城门?”
“四个方向,四座城门,这边是西城门,你从前没来过。”自她去年随他来到京城后,除了失踪的这几个月,其它时候她的行踪他了如指掌。
“那我们去年从楼玉城回来,是从哪个城门进的城?”来到京城后,她入乡随俗,也过起了古代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对于王府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后来更甚,进了宫连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都快要忘记了。
“去年是从东城门入的城,除夕夜他们带着你是从南门出的城。”只要与她有关,哪怕是一年前的事,他也记得相当清楚。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我走过了三个,不知何时我才能走走北城门。”也许这次回了宫,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北城门外不远处便是成片连绵起伏不断的山脉,近处多是京城各世家大族的家族墓园,皇陵也是修在那边。一般没事,甚少有人从北城门进出。”其实去往鹰卫营地所在,从北城门出,直接穿越深山而过,是一条捷径。只是为保证营地所在的隐秘,他们从不走北城门。
王梦影自嘲道:“如此说来,我只怕得等到盖棺定论的那天,才能被人抬着走一遭北城门了!”
“丫头,不许胡说!”他不喜欢听她说丧气话,哪怕那极有可能就是事实,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的戳他的心。
“秦沐寒,我随意自嘲一句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她忘了,此时此刻,她的言行能轻易影响他的心情。
西城门这边没有东城门和南城门那边繁华,且看起来似有大片空置的破落民房,又正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不多,看着反觉有几分破败苍凉。两人沉默前行了一段后,眼前却出现了一座与周围苍凉破败格格不入的大庄园。
王梦影看着眼前这座占地颇广的庄园式宅子,虽有高耸的围墙围着看不到内里景致布局,但能在京城,哪怕是在破败的西城门这边,能占这么大片地方起这么一座宅子,也定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内里景致布局想来也不会差: “这座庄园是哪个世家的?占地还真不小。”
“这不是哪个世家的庄园,而是一座销金窟,也是一座拢财源。”依照她的建议建起来的,除了京城这处,莱朝其它各大府城皆有一座一模一样的扰财源。
“销金窟?这里是青楼?还是赌馆?谁这么大本事,在京城开个这样规模的青楼或赌馆?”说到销金窟和拢财源,在这古代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两种行业。
秦沐寒:“丫头,此处名为【至尊休闲馆】,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王梦影仍是一脸茫然:“至尊休闲馆?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秦沐寒: “这至尊休闲馆,便是皇上当初听了你的建议所建,如今可谓日进斗金。”
王梦影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不过当时北堂辰跟我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秦沐寒: “是后来改过的,休闲馆里不止有地主斗,还有诗文馆,书画馆,说书馆,还有特意为女子设立的刺绣馆,修容梳妆馆等,且内里还提供完善的膳食住宿服务。京城中有些底蕴财力的人家,无不以能在至尊休闲馆会友或宴请亲朋好友来游玩为荣。”
“秦沐寒,你去里面消费过?”不然为何如此清楚馆内情况?
秦沐寒:“我没进去过,一是平日事务繁多,没时间进去,也不想进去;二我不好赌,里面的地主斗吸引不了我;三我不是风雅之人更不是文人墨客,没有入内结交同道中人的兴趣;四内里景致虽好,但都是人为置之,我欣赏不来,我更喜行走自然山水间。”
“只是兄长闲时爱去内里诗文馆会友,诗文馆里会不定时发布匿名人氏所作诗词,大哥是个文人,对那些简短精妙的诗词趋之若狂,每每听说有新诗词发布,他必定会到诗文馆报到。”
“大嫂为这事还特地找过我,秦家不能纳妾的规矩你也知道,大哥这几个月开销猛增,她担心大哥在外胡来,养外室什么的,特意让我找人盯着大哥,后来才知是误会一场。再后来还是燕鹰把你所写诗词递出来给我,我才知那匿名人氏便是你。”
王梦影心有不平道:“我靠,北堂辰让我定时写些诗词给他,说是拿来教导皇子们,没想到他却是拿来敛财。把我的斗地主拿来敛财还不够,现在竟然连我华夏文化瑰宝都拿来敛财,还不给署名权和付版权费,这生意做得真真是一本万利,他若不做皇帝必定是一名奸商无疑了。”
秦沐寒失笑:“丫头,即便是皇帝,皇权在握也少不了财物的支撑,要做好皇帝必定先是一名奸商,其实这世上最大的奸商便是皇帝!”
王梦影:“也对。秦沐寒,你说这些财物是进了北堂辰私库还是进了国库?”
秦沐寒:“不管是进了皇上的私库还是国库,总归是拢在了皇上手中,总比散落在心怀不轨的朝臣手中好。再说手中有了足够的财物,皇上也不会再因财物而受多方掣肘。有些决策还是要皇上自己手中有钱粮,才可底气十足的让下面的人去执行的。在为国为民方面,皇上还是尽心尽力的。”
王梦影:“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恨他拆散了我们。”
秦沐寒:“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是恨他的,但若是从江山社稷大局来看,我理解他。他虽贵为皇帝,但他也有他的无奈,也有颇多不如意,不是所有朝臣世家,都如秦家这般虽有能力却谨守臣子本分。坐上了那个位置,他要守好北堂家的江山,也要为天下黎民百姓负责。虽然他不确定你是否手握桑家玉令牌,会不会以此召集人马与北堂皇族为敌祸及平民百姓。但毕竟你的身份特殊,是桑家唯一的后人,还与秦家有婚约,我们又两情相悦,秦家虽早就惹皇族忌惮,但他不愿因除去你而把与秦家维持的微妙平衡打破。也因他早年承诺了你堂姐不杀你,如此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他不能杀你,便只能把你困在后宫,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听了秦沐寒所言,王梦影感觉北堂辰这皇帝做得也许真不如表面那般风光。她突然就想起现代人常引用的一句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听了王梦影所言,秦沐寒心下跟着默念: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如此吗?他心下略显宽慰:丫头虽是个爱记仇的,但同时也是深明大义,公私分明的女子。如此她便能想明白许多事情,往后在宫中,便不会因些许小事而钻牛角尖,想得开在后宫中才能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