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秦沐寒应王梦影的要求,没有直接送她回宫,而是送她到了旭亲王府。虽说回到宫里去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她不忍心让秦沐寒亲自把她送进宫去,送回北堂辰身边,那无疑是硬生生的在彼此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她痛,他也痛!
“小影,你终于回来了!”柳纤雅看到王梦影,激动的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全身上下的打量着:“定是在外面吃苦了,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嫂子,都已经过去了,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再见故人,王梦影也双手紧握柳纤雅的手。她现在的气色比起刚痊愈时好太多了。她在牧家时,牧大娘没有亏待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在鹰卫营地的那些日子就更不用说了,鹞鹰尽心尽力的帮她调理身体,一日三餐盯着她用膳,各种汤水轮番上阵。短短十来天,她已气色大好。
“快进来。”柳纤雅拉着王梦影进屋,还不忘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厨房让人做几个王梦影爱吃的菜上来。将近入夜时分,王府里早已用完晚膳,现在王梦影回来,只能重新让厨房准备膳食。
“影姑姑!”两人刚到厅内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北堂忆柳的声音自厅外传来,人未到声先到。
听到小人儿的声音,刚坐下的王梦影又站了起来,做好了迎接小人儿的准备。北堂忆柳果真没让她失望,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进屋里,扑到她怀里来。
紧紧的抱了抱北堂忆柳,王梦影才松开他:“来,让影姑姑看看柳儿,我们柳儿长了一岁也跟着长高了呢!”
北堂忆柳看着王梦影,可能是一路跑过来的,小脸还有些微红,不过此时他却高兴得很:“影姑姑,柳儿真的长高了吗?”
王梦影刮了刮北堂忆柳的小鼻子:“自然是真的,影姑姑什么时候骗过柳儿。”
北堂忆柳认认真真的看着王梦影说道:“等柳儿长大就可以保护影姑姑,再也不让坏人欺负影姑姑了。”
“好!那影姑姑将来可就靠柳儿保护了。”孩子的世界很单纯,他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殊不知大人世界的复杂,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有时候是有心有力也不可为之,何况更多时候我们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王梦影双眼不经意间看到听了柳儿的话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得秦沐寒:“秦沐寒,小孩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大人世界的复杂他还不曾体会过。”
秦沐寒:“我知。”
“秦将军,王爷在前厅。”柳纤雅深知柳儿的话刺痛了秦沐寒,更知他们两人之间的难舍难分,但他既然把人送到了旭亲王府来,便也表明了他的立场。此时他不该再留下来陪着身为宫妃的小影。
“王妃,下官告辞!”秦沐寒回看王梦影,不舍道:“丫头,我去见过王爷后直接离开王府。你,多保重!”
王梦影嫣然一笑,分离在即,她不愿让他担心:“我知,你也多保重!”
看着难舍难分的两人,柳纤雅默然。
秦沐寒离开后,王梦影在柳纤雅和北堂忆柳的陪同下用了晚膳。其间因有北堂忆柳在,柳纤雅虽有许多话要和王梦影说,但都忍了下来。
入夜许久后,两人好不容易哄睡了北堂忆柳,柳纤雅亲自送王梦影回了灵烟阁。王梦影心知她定是有话和自己说,便也没有拒绝她相送。
果然,回到灵烟阁后,柳纤雅就问了王梦影失踪后这三个月的去向。王梦影没有隐瞒,如实说了她是被牧大娘母子所救。这是她和秦沐寒商量过的,他说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皇帝的暗卫知道她在哪,其他人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小影,你这几个月真的都是在牧大娘那里养伤?秦将军真的是最近才找到你的?”不是她不信她,而是秦沐寒的能力不可小觑,若是他早找到小影,把她藏在某处,如此两人相处日久,若是有什么逾矩之处,有伤皇家颜面,这是皇族万万不能容忍的。
“嫂子,自然是真的。这事骗得了你,也骗不了皇上不是?秦沐寒说他的人找到我时,皇上的暗卫也随着他们找到了我。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能做什么?”嫂子在担心什么她知道,好在秦沐寒早有万全准备,不然就算她在这里矢口否认,嫂子相信了她,北堂辰那边怕也不好过关。
“小影,嫂子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若你和秦将军呆在一起日久,若让皇上知道了对你们两人都不好。皇家的威严,脸面是不允许任何人辱没的,你已是皇上册封的妃子,就算你和秦将军再相爱,此生也已不可能再在一起,还是要时刻避嫌的。不然让别人抓住把柄兴风作浪,怕就不再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
“嫂子,我明白,也知其中利害关系,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往后她和秦沐寒再不会有像在鹰卫营地那样的机会相守,那短暂的幸福会是她往后深宫生活中唯一可回忆的亮点。
“你明白就好。”柳纤雅一手抚上王梦影比一年前更显风韵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小影,过了年你也有十六了,也到了该生儿育女的年龄了。你有没有想过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大皇子和歌儿再依赖你,可你毕竟不是他们的生母,且他们的年龄摆在那里,他们都比你小不了几岁,过不了几年,他们便会长大。到时成家的成家,出嫁的出嫁,深宫内苑中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小影在宫中的情况,通过宵兰她多少知道一些外人无法知晓的内情:比如是否真正侍寝,又或者是皇帝以小影尚且年幼为由,在唯一一次侍寝后赐下了避子汤药。作为皇族中人,她自是赞同皇上做法的。但作为一个女人,或是从娘家人的立场,她又希望小影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从宵兰那处了解到的,皇上对不让小影生育皇嗣的态度不算坚决,只要小影自己想生,还是有机会生下皇嗣的。
“孩子?”王梦影双手倏然握紧,这么重要的事,她倒是忘了。现在柳纤雅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的危险期正是在鹰卫营地里的那些日子,而她的好朋友在几天后就该来了,若是不来是否就说明她……
王梦影一个激灵:“嫂子,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生个自己的孩子?”
“一个女人没生过孩子做过母亲,又怎能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呢?虽说后宫险恶,但有了孩子就有了寄托,就算你不想去争抢什么,有个孩子陪伴,在漫长的后宫生活中也可抚慰你的寂寞。往更长远了说,皇上毕竟年长你许多,若是你能生下个皇子,将来还有机会依靠他出宫来生活,不然你的一辈子就真的只能留在宫里了。”柳纤雅不敢明说些大不敬的话,可她知道王梦影一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嫂子,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华夏古代就有皇帝死后,有皇子的妃嫔可随子出宫生活的惯例,难道这里也是一样的:“是不是如果我生有皇子,只要我的命够长,熬死了北堂……”
“小影,慎言!”柳纤雅不得不开口打断王梦影越说越大不敬的话语。
“嫂子,我明白了!你这个建议甚好,谢谢你的提醒。”如果不是嫂子提到孩子,她还想不起自己有可能怀孕。万一她真有了秦沐寒的孩子,便是拼了命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可若想要孩子平平安安,名正言顺的生下来,有些事是她不得不做的。
“你能想通就好。小影,你有想过要怎么回到宫里去吗?”柳纤雅问了便会尊重王梦影的意见,不然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给宫里递牌子,通知宫里派人来迎她回宫了。
“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就不要那么张扬了,否则会招人恨的。能否麻烦嫂子明日进宫给皇太后请安时,顺便捎上我?”王梦影深知宫中没几个人希望她活着回去,不过好在宫里希望她活着的那几位,才是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其中尤以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北堂辰为甚。
柳纤雅明了王梦影的意思:“如此,天也晚了,你早点睡,明日便早起随我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嫂子,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亥时初,皇宫御书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北堂辰面前,一名黑衣人突然无声无息的从门外走进来,直到御前才跪地行礼:“黑鹫参见壁下。”
北堂辰停下手中动作,把毛笔放在笔架上,这才看向跪在殿前的黑鹫:“免礼,影妃可是已回到京城?”
黑鹫站起回话:“回皇上,是的。影妃娘娘此时正在旭亲王府的灵烟阁内歇息。”
北堂辰眉微皱:“旭亲王府吗?秦沐寒终是没有亲自把影妃送回宫里来。”
黑鹫默然:皇上还在纠结除夕夜秦将军许诺亲自接回影妃一事:“皇上,影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想张扬,明日一早会随旭亲王妃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北堂辰悄悄松了口气:“随她,只要她还活着回到宫中便好。这些日子你可有盯紧了,秦沐寒可有去私会过影妃?”
黑鹫:“回皇上,除了今日秦将军亲自去接回影妃娘娘外,自我等随着鹰卫踪迹追踪到影妃娘娘后,就一直守在那处,并未发现秦将军私下里去探望过影妃娘娘,至于更早之前,我们的人一直注意着秦将军的行踪,自从接到那神秘男子送来的信后,秦将军就未再出过城,就连影妃娘娘坠崖之地他也不曾再去过了。”他们就是根据这个来判断秦沐寒极有可能已掌握了影妃的消息。倒是给秦沐寒送信的那位男子,在秦府呆了两天后就被秦家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了京城,待他的人发觉时,已再难觅其踪迹。不过他们一直关注的重点都在秦沐寒和鹰卫身上,更坚信不管那位突然消失的送信人,给秦沐寒送来的是不是影妃娘娘的消息,只要盯住了秦沐寒便能找到答案。果真在那个男子消失几天后,他们就追踪到了鹰卫在秦府现身的踪迹,而后几天一直紧盯着他们,果真循着他们的踪迹找到了影妃所在。且待他们追踪到影妃踪迹后,见那送信男子好端端的呆在那里,原来他正是影妃的救命恩人!
“秦沐寒甘心就此把影妃送回宫中?”他也是曾深爱过一个女子的人,深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放手让爱人离开自己的:“黑鹫,你说他是否爱得还不够深?”
“皇上,属下们已追踪到影妃娘娘行踪一事,想来秦将军是有所察觉的,如此便由不得他不送娘娘回京。”黑鹫虽不与秦沐寒同一阵营,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若不是他效忠的是当朝天子,而同样身为臣子的秦沐寒却被皇上所忌惮,他想他和秦沐寒该是能成为知交好友的。因而他想把他偷听到的,更准确的说是秦沐寒故意让他听到的,想借他之口告诉皇上的一些话说出来。有时候不管秦沐寒如何向皇上表忠心,皇上不一定会相信他。但有些话若是从第三个人嘴里说出来,却可能有不一样的效果:“再有一事,黑鹫觉得皇上听过之后,便知秦将军对影妃娘娘的心意如何了?”也会明白秦沐寒为何会甘心送影妃回宫。
“何事?”黑鹫难得主动表达自己的看法,他还是很想知道秦沐寒到底是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话,使得他触动这么大。
黑鹫:“皇上,影妃娘娘一路回来,直到城外官道上都是脚不沾地的,深山老林里没有马车,是秦将军一路抱着影妃娘娘回来的,虽有其他鹰卫在,但他一路不曾假手他人,一直都是他亲自照顾娘娘的,且秦将军还是从西城门送娘娘进城的。”
听完黑鹫所言,北堂辰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了,喜的是秦沐寒仍然把他的影妃放在心尖上,因此,只要影妃回到宫中,他对秦沐寒的掌控就能多几分;怒的是那是他的女人,秦沐寒竟敢对她搂搂抱抱,还把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忽而又想到,秦沐寒敢如此作为,是不是没发现黑鹫他们一路盯着他。如此是否说明,秦沐寒和他的鹰卫未必有他相像的那般强大。他的暗卫未必就比不过鹰卫,如此一想,他心里就舒坦了,只是:“从西城门进城有什么不对吗?”
黑鹫:“按理说,从南城门这边进城会方便许多,便是鹰卫从南城门外撤退也更利于隐藏踪迹。可是,秦将军没有,而是选了西城门这边。”
“那为何秦沐寒还要冒着鹰卫暴露的危险从西城门进城?” 北堂辰刚问完,忽而想起西城门这边有王梦影感兴趣的东西:“秦沐寒可是带着影妃去看了休闲馆?”
黑鹫:“是的,秦将军特意绕路带着影妃娘娘从休闲馆外经过,足见他还是很在意影妃娘娘的。不过他们可能是顾虑着彼此的身份,倒是没有进到馆内去。倒是他们说了一些话,黑鹫不知当讲不当讲?”
“黑鹫,他们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便是,朕知你不是会造谣传谣之人,所转述之言定是出自他们之口。”北堂辰深知黑鹫为人,也许正是他们所说的那些话,才触动了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必定是要听听的。
“影妃娘娘一开始看到休闲馆,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庄园……”
黑鹫之所以能年纪轻轻的就成为北堂辰的暗卫统领,自然是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记忆力自然也不会差,因此一旦得到北堂辰许可,他便完整的复述了王梦影和秦沐寒在【至尊休闲馆】外的那段对话。
黑鹫复述完毕,便看到北堂辰已迫不及待的在纸上写下了那八个字: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秦沐寒所言虽忠心耿耿,但他毕竟是鹰卫首领,不可尽信尽用,但他能顾全大局也不枉朕给他秦家的诸多荣耀了。”北堂辰说完秦沐寒,转而看着纸上的八个字,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影妃所言甚是有理!她这一失踪,诗文馆那边可是有段时间没她的新诗词补充过去了,好在那些人还不笨,看着她的诗词还能模仿着写些出来,朕也看过,还是没影妃写得精妙有意境啊!影妃这一回来,诗文馆又该热闹了。”
看皇上如此,黑鹫觉得,若是此时他再告诉皇上,影妃和旭亲王妃那段关于孩子的对话,还有影妃那句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旭亲王妃打断了的大不敬之语,此时说来似乎有些太煞风景了,于是他便没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