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莫凌云野生菌中毒这事没耽搁他们行程,回了凌霄峰一切也跟走之前没多大差别,除去莫凌云散养在松林里的乌鸡孵小鸡了,一只只林间窜得可欢。
而景容没能闲下来,他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人递了急讯过来,说是少宗主轻启,内里两竖字:要救林无端,东境无极宫。
这信纸阅后即焚,景容眸色一凝,复问:“无端多久没回来了。”
“自无端师兄离宗后,了无音讯已久。”递信的弟子一拜。
景容指尖敲了敲桌面,“可知他去了哪儿。”
“按无端师兄原先的话,他说他是下山渡人去的。”
“渡何人。”
“怕不是,无极宫春秋罢。”宁清推门而入,他这话,让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止了声。
“我原以为无端师兄他随便说说,如今失踪这般久……”宁清调子偏轻些,莫约是也没想到林无端这么……,他这行为,岂是一个莽字了得,对面可是化神之上的魔修老祖啊?!
“讯符说他在无极宫。”景容叹了口气,望着空无一物的掌上不觉蹙了眉,以无端那倔性子,不是不会干出这种事。
“师兄要去吗?”
“去。”
“东境毕竟是魔修的地盘,若是要去,也得尽可能不要惊动其他势力。”宁清斟酌着开了口。
景容眸色微沉,“乔装罢。”
“只看其他势力给不给我们玄天宗这个面子了,尤其是——千鹫宫。”既然决定要去捞林无端,宁清自然要谋划周全。
至于他们念叨着的千鹫宫,正在恭迎府君回宫。
颜淮是回来养伤不是享福的,有三殿殿主加个舒华宴在他也别想清净,掌杀伐的七杀殿殿主夙媚兴冲冲地给他汇报着她又肃清了多少对千鹫宫怀有别样心思的势力,最后还要挤眼睛问他对她给他送过去的笛子满不满意。
颜淮寻思,夙媚给他放那一堆笛子,他能当一次性用品见个人砸一支,砸两条街还没完那种;但颜淮没兴趣现场给夙媚抖一袖子笛子好好‘夸夸’她这行为,索性答了句尚可。
得了生杀大权的夙媚十分开心,走前还给颜淮竖了个大拇指,“府君好好养伤哦!”
第二个来的是掌裁决的贪狼殿殿主玄镜,他额前一缕发遮住小半边脸,手上再拿个一看就做工不凡的镜子,这气质真真符合他名字。
玄镜汇报事情要简单干脆得多,除却每次说完话都要捋一捋他额前那缕发外,一切都蛮正常的。
“对了,无极宫有客将至,府君可有令下。”
“看无极宫主所需罢。”千鹫宫如今和无极宫身为盟友,无极宫要是有事,他们帮一把也是应当的,重点还是看春秋老祖需不需要他们帮。
“无极宫主意是,允了他们入境的。”
“那就放行,也别让他们过得太轻松。”毕竟一条路要是走得太轻松,说不准反而会让人疑神疑鬼惊疑不定。
“是。”玄镜转了转指尖镜,他这本命法器,可堪破世间万物本质,他轻易是不会用这东西对着旁人的。
玄镜一走,掌钱财的金错殿殿主周觉就进来了,一会儿都没能歇的颜淮甚至怀疑他们仨是组队来的,不过这不影响他维持着面上淡漠听周觉汇报大的财政支出。
周觉这人,管钱是真的厉害,谁都别想从他手上多扣出一个铜子,账目明细他也是要一一看过的,必不可能让人从他手底下做假账。
连别样天的财政大权都是挂在他手上的。
有他在,舒华宴是别指望能贪着一分钱的,没被扣钱扣到倒贴都算周觉手下留情。
堂堂千鹫宫少主,愣是能活到私房钱还没他们宫中养的狼口粮多,穷来无事时舒华宴还会出去摆摊算卦挣钱。
这千鹫宫能把舒华宴这花钱如流水的大少管得死死的人,除却宴止颜淮就是周觉了,真不愧是他们金错殿殿主。
“李之凤踪迹查探如何?”等周觉报完了,颜淮才开口问,李之凤的事在他们千鹫宫目前要做的事上来说,也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了。
“了无音讯。”周觉实话实说。
“藏的够深。”颜淮若有所思,春秋十一没必要拿个死人来和他们定盟约,但连别样天都查不到李之凤的半点消息,这人还真是藏得够深的。
也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兑现和春秋十一的约定。
再说无极宫主春秋十一,这会儿正倚在榻上折着花叶,懒散问着身旁伺候着的宫人,“玄天宗的人可收到消息了。”
“讯符已燃,他们再过些时日应就到了。”婢女压低了腰,又被春秋一指挑着下颚抬了头,她说:“朱落,对着我不必这般谦卑的。”
朱落身为鸟妖,从没化形时就跟着她了,这转瞬千年,它竟也伴了她千年。
“朱落知道。”它每次都这么答,也从没做到过。
春秋闭了闭眼,她着实被林无端吵得头疼,要不是她对李之凤以外玄天宗的人性命没兴趣,她第一个就杀林无端。
这小子,竟敢跑到无极宫门口说要渡她?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春秋本来打算,把他丢进地牢让他吃点苦头知道错,哪知这蠢道士挨了几顿打还不知错,在地牢里还要天天喊渡她。
“春秋姑娘,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只是一时误入了歧途。”
“一时误入?你可知我是谁?魔修老祖,春秋十一。”
“你之前一定是个好人!”林无端不管。
春秋气极反笑,“看清楚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我相信我可以带你重新踏上正途的。”林无端信誓旦旦。
跟这道士讲话简直是折寿的春秋招了招手,立马就有地牢看守过来了,她也没看林无端,直接指了指地牢的锁。
“把他给我扔出去。”
这把人扔出去了也不行,林无端愣是有毅力在她无极宫门口念经,这下烦的不止是春秋了,而是无极宫上下。
差点被林无端烦得痛下死手的春秋又把人扔回地牢了,阴暗潮湿的环境磨不掉林无端的斗志,接连几个月下来,地牢守卫都快抹泪称林无端一句勇士了。
深觉大事不妙再不把林无端赶走她无极宫可能大部分人都要叛变的春秋给玄天宗递了讯书,不是她不坚定,是敌人太强大。
春秋久违地步入了地牢,她脚步轻得可以听见牢中滴水的声音,又或是老鼠窜过草席,被锁在空荡牢房的林无端十分狼狈,只是那双眼,如初般亮得惊人。
他叫她:“春秋姑娘,你终于来了。”
“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春秋动了动手指,被锁着的林无端就这么被松开了,牢门也应声而开。
“你终于想开了?”林无端一喜。
“不,是玄天宗的人来救你了。”春秋眸色一冷,“谁也没资格劝我向善,你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林无端是被灵力拖拽着向前走的,他随春秋行过一池血莲,听春秋冷言:“他人血肉所植。”
林无端低了视线,默念了遍往生咒,又被身前的春秋冷嘲:“早无轮回路,你徒劳无功什么。”
“每个人都有机会的,这不是有没有轮回路的问题。”林无端坚定,他这渡苍生的道心自坚,春秋就是现在把他埋了也影响不了的。
而事实上,春秋好像确实要埋了他。
林无端瞅着那冰棺不觉皱了皱眉,死他是不怕的,就是春秋要是把他弄死了,不就等于公然挑衅玄天宗了么?
“这样不好。”林无端看着春秋摇了摇头,“我死生无谓,但姑娘你不该再造杀业的。”
“你还不配。”春秋面无表情,“你们正道没一个好东西,别打什么渡苍生的幌子骗自己了。”
“我不是打幌子,我志在于此。”林无端反驳。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渡姑娘向善。”
春秋又笑了,没有她是万花楼清倌时的软甜,也没她对林无端擅闯无极宫时的不屑,这一笑毫无喜意,活像个戏剧性动作。
她问他:“你拿什么渡我?”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能渡你。”
“把他给我扔出去。”
这是林无端第二十七次被扔出无极宫,他都快被扔出心得了,总之大概又是哪儿说错话惹春秋生气了。
“我不会放弃的!春秋姑娘!”林无端对着无极宫紧闭的大门一吼。
没有任何回应。
春秋望着面前的冰棺沉默良久,那棺中重重至宝之上浮着朵残破簪花,假得像真的一样,那是她替葬的千年前的自己,她不能死,李之凤一日不死,她就不会死。
她要所有参与覆灭无极宫的人付出代价。
她忘不了千年前错信一人让她们无极宫覆灭,忘不了衡朔道人护着文妤替她挡住重重追兵,那些为她杀出条血路来的人,皆是她至亲至爱。
“你说,同为天骄俊杰,杨季肯为一人负尽天下人,你何以,为天下人负我呢。”春秋眼底一热,翻手间震碎了堂内冰棺之外的一切,她说:“这恨支撑我千载,我们谁也别想好过,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