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日报》十周年纪念
《星洲日报》十周年纪念
宇宙间最大的两个疑问,一是时间,一是空间,从争夺殖民地的热烈,战争的频发,及马尔萨斯主义者的认真的各点看来,似乎是空间的疑问,已经被人类解决了一半了;可是南极北极的探险队,还在继续地努力,地球与火星的交通,还没有办到,而太阳系的各行星中,究竟有没有一处,同地球一样的这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空间依旧是无限,而且是不可知的。使人最感到不可捉摸,而无论哪一个在它面前,都不得不低头的,尤其是时间。有史以前,已经有了多少年月,到现在谁也不敢断言;在我们以后,更有多少时间的继续,也只有天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恐怕结果,连天也管不了这个。况且人的一代,无论哪一个,究竟会到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死,更其是没有人能够预定,除了决心犯自杀罪者之外,倘若有一个假定能真的实现的话,我们就假定有一天,人类在地球上完全绝灭了;试想在这一瞬间,时间是不是仍旧会和人类毫无关系地继续下去的?——写到了这里,我就想起了俄国伊凡·蒲宁所做的那一篇《新金山的绅士》——我们常常以“天长地久”这四个字来形容继续的长远;但是天地的久长,还是相对的,时间的久长,才是绝对的事实。
可是人类终竟是好胜的,亦是能自欺自慰的,对于这绝对不能征服的时间,也想出了一个法子来制服它,用以自相慰藉;这征服的方法,就是历数家羲和氏的日月岁时的制定。
割时间的一片,定以为年,分年成月,分月成日成时,这实在是古今来的一个最大的发明。
所以,《星洲日报》自创刊以来,到如今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了;这十年,比起时间这概念的悠久来,原只短短的一瞬间,但由不知晦朔的朝菌,与不知春秋的蟪蛄来说,真是一段很长很久的历程无疑。至少至少,《星洲日报》在这十年里,已经征服了时间这一个怪物,使过去的十年,不同于以前的十年一样地无声而无臭。仅在这一点上,也很值得我们的纪念。更何况,南洋是文化水准很低的殖民地,而新闻事业却是文化事业中最有力的开路队;我们先不要从它的销路与报质这一方面来讲,只从在这一个环境之下,在这一个社会之中,居然能巍然独立,持续到十年以上的岁月,试问这一件事件,是不是更值得我们来纪念的。
维持到十年之久的这《星洲日报》,以后当然更要想法子使它长成发育起来,担负起抗敌建国的重大责任;罗马古城,不是一日之功能建得成,既然有了这磐石般的基础之后,上面自然要再加上以更坚固的建筑。这近乎理想的大建筑物的完成,当然还有待于木工石工雕匠的共同的努力。区区下走,不过是新近来参加的一名卑而又小的雕刻小工而已。
廿八年一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