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钱海东被左婧那冷不丁飘着波浪线的一嗓子喊得头皮都麻了，他不常跟左婧见面，况且左婧结婚后又一走三年，因此并没认出她来。
    于是在并不明亮的路灯下，他只看见一个头发被大风吹成海藻状的姑娘喊着自己的名字向他跑来，脚下那双比铅笔粗不了多少的高跟鞋在风里颤巍巍的。
    担心她收不住一个不好扎自己怀里，钱海东下意识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小姑奶奶，您慢着，我不跑。”
    小跑到钱海东面前，左婧稳稳收住脚，抱怨道：“去你家找你好几趟呢，都没逮着你，你妈还死活不告诉我你联系方式。”
    “你是……小婧？”人到近前，钱海东才终于认出了对方是谁，但又因和他记忆中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差别有些大，一时间又不能太肯定。
    “是我！”左婧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怎么可能！”钱海东面不改色，“是看你比以前漂亮了很多，一时间没敢认。”
    “我就说嘛，小时候你还背过我呢。”左婧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摔了一跤，膝盖流血了，脚也崴了，她哇哇哭的时候，被钱海东看见后把她给背回了家。
    钱海东一听就笑了，这事儿他也记得，“你到我家找过我？”他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回来这几天他妈并没跟他提起过，“找我有事儿？”
    “当然是有事儿求你呗！”左婧直奔主题，“我想离婚，可他拖着不离，我打算起诉他。”
    “离婚？”钱海东愣了一下，他不常回来，因此对左婧要离婚这事儿还真没听说过，“你不才结婚没几天吗？”
    “我都结婚三年了！”
    “三年了？”钱海东似是没想到，不觉感叹道：“时间过得真……”话没说完，被忽而刮过来的一阵风呛了一下，剩下半句话都被吹回了肚子里。
    秦子岳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咱能找个避风的地方说话吗？”说完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唐宁背后给她挡着风，顺手还把她冲锋衣的帽子给抻起来扣她头上了。
    钱海东立即表示同意，“走吧，有什么诉讼要求，财产想怎么分，咱去小毛儿那儿你慢慢儿跟我说。”
    左婧道：“我没要求，就是越快越好。”说完也紧了紧唐宁刚围在她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跟钱海东往秦子岳酒吧走一边道：“当初结婚时我没图过他什么，现在离婚也不图什么，就求一样儿，麻利儿跟我离了就成！”
    钱海东有些意外地看了左婧一眼，“我听说你一直过得挺好啊，怎么这就要离了呢？”
    左婧没说话，似是在组织语言要怎么说才好。
    旁边的唐宁就言简意赅地替她答道：“她老公有家暴倾向。”
    钱海东错愕了半秒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艹！那必须离！婚后共有财产至少得要一半儿回来，这事儿你教给我吧，我那儿有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回头你写份委托书给我，以后可以不用再出面，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事儿你交给我吧！”这种爷们儿感十足话的左婧，这一刻又是感动又是开心，几乎想也不想地亲热挽上钱海东的胳膊，脆生生谢道：“谢谢东哥～～！”
    钱海东感觉头皮又是一麻……
    清明节过后，唐宁的生活终于又回到了正轨。
    她妈那边一直没再打电话催她去相亲，应该是忙她婆婆的事顾不上她。
    而学校这边有关外派去藤校执教的事情，终于有了新进展。
    鉴于报名人数太多，学校出台了一份选拔标准。
    选拔标准并不复杂，首先是要看例年的教师测评成绩，另外近期还要在学生里做个全面的教师测评，然后再看一下每位报名教师给学校曾带来过多少效益。
    其实教师测评每年都有，但都是年底的时候做，不过今年为了选拔外派教师要提前半年进行，评测分数由学生来打，内容相当全面详尽，比如授课教师衣着是否得当，上课时语速是否合适，是否能够耐心正确地回答学生的问题，是否有迟到早退现象……等等等等二三十条，同时还附有一张征询表，征求学生对学校以及教师的一些意见和建议。
    至于说效益，则是看每个教师一年的课时总量，以及能不能留住现有学生并扩展新的学生。
    去美国工作这件事本身就有着相当大的诱惑力，更别提还管吃管住薪金翻倍了，况且大家也都意识到，如果能够去那样的名校工作一年，那绝对能给自己平凡的资历添上辉煌一笔的。
    于是这个才沉寂不久的话题热度，因为选拔标准的出台又迅速占据了老师们的话题中心。
    “唐宁，我们都觉得这次你能被选上的可能性特别大，你可得好好加油啊！”苏果果为唐宁打气道。
    唐宁谦虚道：“这可不好说，咱们学校比我优秀的老师那么多，怎么就轮到我了？”
    老实说，这次的机会对她虽然也有诱惑力，却也没太过放在心上，能选上就去，选不上就算了。
    谁想她话音一落，魏婷就看了过来，语气有些不阴不阳地道：“过分谦虚可就显得假了，回头名单上有你的话，这不是打其他那些你口中比你优秀却去不了的老师脸吗？”
    唐宁一听，感觉这话茬儿不对，“你这话什么意思？”
    魏婷却是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也觉得今年的名额里肯定会有你。”
    这话唐宁不好接，便淡淡回了四个字：“借你吉言。”
    当休息室里就剩了唐宁和方晴的时候，方晴道：“魏婷这脾气真不招人待见。”
    唐宁道：“我觉得她是有些针对我。”自从黑泽的课改由她来上后，魏婷每次跟她说话都是这么阴阳怪调的。
    “她就是气不过，不用搭理她！”方晴道，“前阵子她不是因为那日本学生的事被小周说了一顿吗，让她听课学习，就来听我的课了，结果听了没几天，现在我们班学生跟她比跟我都熟，听说前天还去了我们班一个日本太太家玩儿呢。”
    唐宁听了有些无语，魏婷这交际能力真是相当可以啊。
    “对了，这次外派的事儿你怎么没报名？” 唐宁想起这茬儿来忍不住问道。
    方晴苦笑了一下，“如果能去，我当然是想去的，可我家妞妞现在太小了，我父母身体也不是太好，把她丢给我父母照顾我不放心，所以这次就算了吧，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吗。”
    唐宁点点头，没再说话，但心里却有些羡慕她家小妞妞能有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好妈妈。
    两人正说着话，周晓燕进了休息室，神色间看上去挺开心的样子。
    方晴忍不住问她，“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儿了？”
    唐宁打趣道：“相亲成功了？”
    周晓燕虽说口口声声被相亲刺激得再也不想相亲了，但上周末还是没忍住介绍人的忽悠又去了一回。
    周晓燕给了唐宁一个白眼儿，“去！又往我心窝上扎刀子！”
    得，看来这是又失败了。
    唐宁失笑，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这么美滋滋的？”
    周晓燕笑眯眯解释道：“就是你上回给的那个信息，后来我和校长亲自去了一趟他们公司拜访了那位宋先生，还请他吃了两顿饭，终于把那五个人的课给拿下来了，而且还签了长期合作协议，以后他们公司再来新职员，不往北语送了，都来咱学校进修汉语。”
    唐宁和方晴一听都开心地鼓了鼓掌，“校长威武！”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要知道现在学校间竞争厉害，能拉到一个固定的长期客户也越来越难。
    而五个人上午上大班，下午再分别一对一上小课，学校妥妥又是一大笔收入进账。
    “那也是你信息提供的及时！”周晓燕笑道，“这五个学生五月份过来，单独给成立一个小班，就你来上吧。”
    唐宁一愣，“让我上？”
    周晓燕点点头，“对啊，你上午现在不就小山朋子一个人的课吗，回头跟她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换成下午上，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确实问题不大，小山朋子很好说话，但唐宁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我七月初打算去西藏旅行，估计至少要走半个多月……”可一旦接了这个班，每天上午三节课，她请假就不方便了。
    “你要去西藏旅行？”周晓燕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昨天。”
    昨天在秦子岳那里，聊完了左婧离婚的事，顺嘴就又聊到她的工作，于是就聊到了旅游的话题。
    这么多年，因为一直照顾卧病在床的姥姥，唐宁几乎没有去远地方旅游过，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就说特别想去趟西藏。
    然后秦子岳就兴奋地说他可以组织一趟自驾游，还跟唐宁确定了她可以休假的时间，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车友俱乐部群里发消息去了，当时就有好几个报名的。
    “这样啊！”周晓燕有些遗憾，唐宁的情况她是了解的，难得终于能出门旅行一趟，她也不好拦着，“那就算了，回头让别的老师上吧。”说完看见桌上放的蛋糕，一边伸手去拿一边问方晴，“这又是你们班艾米做的吧？”
    “是。”方晴把蛋糕往周晓燕那边挪了挪，“布朗尼，有点儿甜。”其实不是有点儿，而是特别甜，不然早让老师们瓜分光了。
    “高热量食品，小心长肉！”唐宁提醒道。
    周晓燕已经快碰到蛋糕的手一僵，随即怒视唐宁，“讨厌！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提醒吗！”
    唐宁：“……”
    收回手，周晓燕恋恋不舍地看了布朗尼一眼，咬牙走人了。
    很少有女人能拒绝甜品的诱惑，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周晓燕离开时的样子让唐宁和方晴笑了好半天。
    后来方晴道：“这个你带走吧，反正你吃什么也不长肉。”
    唐宁虽然爱吃甜的，但特别甜的也受不了，刚想拒绝，不由想起了爱吃甜食的黑泽，正好下午就有他的课，于是就点头道：“行，那我就拿走了。”
    于是下午收到布朗尼蛋糕的黑泽在短暂的意外之后，特别开心地收下了唐宁这份借花献佛的礼物。
    黑泽那刹那间少见弯起的眉眼像极了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让唐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是学校学生做的，因为太甜，所以……”
    黑泽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不介意，谢谢唐老师。”说完还起身亲自分别为唐宁和自己现磨了杯意式咖啡。
    然后他又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在唐宁惊讶的目光中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隐藏在文件下的饼干盒摆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唐老师请吃这个，这种日本甜心不太甜。”
    唐宁：“……”
    结果从这一天开始，两人一改原本严肃紧张的上课氛围，神奇地开启了下午茶式汉语教学模式。
    以至于后来唐宁再去他公司上课，前台小秘书见了她还问：“唐老师是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最近我们社长说你来的时候让在茶水间多添一些蛋糕甜品呢。”
    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