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一行人很快到了派出所,秦子岳拉回思绪,拒绝了齐警官拿给他的干衣服,很快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因为有围观群众的录像作证,再加上那附近还有监控录像,他们在派出所里果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后来齐警官就只留下那青年,让秦子岳回家了。
一进家门,秦子岳就扎进浴室冲澡去了。
唐宁则去厨房找了听可乐倒锅里煮上,又切了几片姜放进去。
但后来想了想,她把一整块生姜都切成片扔进去了。
一边往锅里扔还一边咬牙切齿,“让你多管闲事儿!那么多人都不管,就显你能耐了,管十回闲事恨不得有八回都落不着好儿,活该你破财,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等姜汁煮得差不多了关上火,秦子岳正好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
唐宁把可乐连同姜片一起都倒进一个大碗里递过去,“赶紧趁热把这个都喝了。”
秦子岳先是被满满冲鼻的姜味儿呛得打了个喷嚏,再往碗里一看,立时惊了,“不是,你…你这是放了多少姜啊,这姜熬出来的汁估计比可乐都得多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喝你就喝!”
秦子岳往后躲了躲,“不、不用了吧。”他是真的特别讨厌姜和可乐煮出来的这种说不上来的怪味儿。
“怎么不用?”唐宁瞪眼,端起碗上前一步往他嘴边一送,“都打喷嚏了还不赶紧喝了!”见他一个劲儿往后躲,扬起手作势就要去捏他鼻子,“不喝我可就灌了啊!”
“别别!”秦子岳想辩解一句说刚才那喷嚏是被姜味儿给熏的,他其实真不用喝这东西。
可碗都送到嘴边了,唐宁的手也已经举在了他鼻子尖上,生怕她真会捏着自己鼻子往下灌,吓得他赶紧抢过碗,自己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在唐宁虎视眈眈的监视下,仰脖一口气都灌进了嘴里。
真特么是……太太太难喝了!
放下碗,秦子岳像条狗一样吐着舌头,一张帅脸也几乎皱成了包子摺儿,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后知后觉道:“我怎么觉得这碗姜汁里充满了抱负的恶意感呢,我这是哪又儿招着你了?”
唐宁斜他一眼,接过空碗去水池洗碗没搭理他。
“……”秦子岳拧眉,难不成是因为他刚才踹的黎锐那一脚?
自以为想明白了原因,秦子岳并不后悔,他还觉得那一脚踹轻了呢。
想了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黎锐那孙子来找你干什么?”
唐宁还是没说话,用擦碗布擦干了碗转身放进碗柜里,然后啪地关上柜门,才转过身道:“你能不能改改你说话这毛病,别张嘴闭嘴老是这孙子那孙子的行吗!”
秦子岳:“……”
唐宁这句话要是放在以往,秦子岳肯定是不当回事,甚至还会嬉皮笑脸打岔回去,但今天因为黎锐的突然出现,他正是有些敏感的时候,再加上刚才好心救人却被倒打一耙,心里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见唐宁非但不正面接自己话茬儿,还反过来劈头盖脸说教他一顿,脾气顿时也上来了,拉着脸道:“不行!小爷我就爱这么说话,痛快!而且这么多年的毛病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您就凑合听着吧!”
“秦小毛你混蛋!”唐宁气得把擦碗巾往操作台上一扔,两道精致的柳叶眉都要立起来了。
这混蛋简直是好歹不分,还敢跟她充小爷?
秦子岳无赖地一笑,“我混蛋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别说我不提醒你啊,回头草吃了可容易消化不良。”
“要你管,我胃口好着呢!”
“得,算我多管闲事!”说完秦子岳黑着脸转身大步出了厨房。
妈的,好人果然难做!
一晚上管了两档子闲事,竟是都没落着好儿。
以后他要是再多管闲事儿,就自戳双目!
而秦子岳这一走,唐宁更生气了,恨不得把人给拉回来捶一顿!
秦子岳这边也是气得不行,心说果然美玉一出现,他这块破石头立马就不招待见了,还开始嫌弃他粗俗了,就差再指着他鼻子骂他一句是没出息的小混混了。
而学渣、小混混这个标签,从他中二期叛逆开始,几乎一直跟随到他成年。
这两年倒是没怎么再听到过了,他以为自己现在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小老板,终于可以摆脱掉混混的这个标签了,但今天看到衣锦还乡一副才俊精英派头的黎锐,才惊觉自己依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混混而已。
记得当年他去威胁黎锐的时候,黎锐曾反问过他一句话:“你说我配不上唐宁,那么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就配得上她了?”
看似轻飘飘一句反问,却像是一把尖刀,直戳在他心尖儿上!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跟唐宁之间的差距,如果说同在象牙塔顶端的黎锐都配不上唐宁的话,那么不学无术只上了个三流大专学汽修的他,自然是更配不上唐宁。
而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不过一个照面儿几句话的功夫,黎锐是怎么判断出来他喜欢唐宁的。
那之后的许多年里,黎锐这句问话就像是缠在他咽喉的一道枷锁,每每想起来,都让他难受到近乎要窒息。
躺在床上,秦子岳越想越难受,越琢磨越搓火。
烦躁地翻身下床,秦子岳点了支烟,歪靠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
狭长的眼眸半眯着,视线隔着袅袅的淡淡烟雾穿透虚空,恍惚又对上唐宁妈妈当年望向他时像看垃圾一样的双眼。
他知道很多邻居嫌他太淘气不怎么待见他,但却是第一次从一个大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厌恶情绪。
唐宁妈妈就那样看着她,然后冷冰冰地开口警告他:“以后你离我们家小丫远着点儿,回头要是让我知道你把我家小丫给带坏了,看我不找你妈去!”
直到唐宁妈妈已经走得很远了,他还懵在原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有力气迈动双腿。
指间的香烟很快燃尽,秦子岳抽回神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又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
叼进嘴里刚摸起打火机,蓦地抬头看了眼大开的窗户。
这烟味儿要是飘出去被那边的唐宁闻着,估计又得招她不高兴,可现在他实在是需要尼古丁来压下心底的那股子烦闷和郁燥,想了想他干脆起身去了洗手间。
把门一关,开了排风扇然后把马桶盖往下一撂,一屁股坐了上去。
等他点上烟抽了一口,才觉得躲在洗手间里抽烟的自己跟个傻x似的,没忍住乐了。
妈的,就算他是个混混怎么了,他秦小爷一不偷二不抢三不作奸犯科,碍着谁了?
都是人,不过是活法儿不一样而已,都是各凭本事吃饭!
而且就这么点儿屁事儿,他跟唐宁瞎较什么劲呢,刚才肯定又把她给惹毛了,明天得想辙给哄回来才行。
似乎是一下子就想通了,秦子岳腾地站起身,将只吸了两口的香烟在洗手池里捻灭,又重新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回屋将沾染了些许烟味儿的衣服也换了才上床睡觉。
临睡前,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定了六点叫醒。
唐宁的鼻子确实灵,不过是那么点儿烟味儿,飘到她这边几乎不剩什么,却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皱了皱眉,唐宁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下床掀开一角窗帘,见对面的灯竟还亮着。
看看时间,都快两点了,这家伙又在搞什么?
在他住进来之前,她就再三强调过绝不可以在家里吸烟,这么久了他都没犯过规,今晚怎么回事?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提醒他把烟掐了,却见对面屋子骤然黑了下来。
这是关灯睡觉了?
好吧,偶尔抽一根就不跟他计较了,要是再敢抽的话,非罚他剃光头不可!
重新躺回床上,唐宁继续烙大饼,可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
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她一会儿想想黎锐,一会儿再想想秦子岳。
想到哪个都不痛快。
时隔四年,她想不通黎锐又回头来找她复合的意义何在。
当年他拿异地相恋很难修成正果,还说什么男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他不能让她跟着吃苦做借口,走的是何等洒脱。
凭什么以为现在他功成名就地回来了,她就一定愿意再跟他复合,把她当成什么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里,不是没有比他事业有成还有钱的男人追过她,如果她看重这些,早就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
曾经有朋友说她傻,她并不这么觉得。
也许是从小跟随老人长大的原因,唐宁的爱情观一直都很保守,她所向往的,是像姥爷和姥姥那种既可以同甘又能共苦、视彼此为依靠又相互守护的爱情。
她曾以为黎锐可以给她这种爱情,但最终,让她失望了。
而姥爷姥姥相继去世后,开始独自一个人生活的她总会感到一种难以言述的孤独。
偌大的小院儿,清清冷冷,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养过一只猫,结果没几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为此她还难受了好几天。
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棵没有根的浮萍,即找不到归处,也没有依靠,于是对未来就升出一种无措的茫然感。
这种感觉直到秦子岳住进来,沉寂冷清了许久的小院儿顿时因多了一个人而多了几分生气,她那种无依无靠的茫然感才淡了。
那家伙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不但给了她光,更是带给了她温暖。
潜意识里,她把秦子岳,看做了一个依靠。
这是凌驾于物质与金钱上的那种依靠,而这种精神上的依靠,更难让人割舍。
对她来说,秦子岳既是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又像是一个至亲至近的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有时候她觉得秦子岳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不是青梅竹马朋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情的那种。
可他又从来没正面对她说过什么,于是她就又觉得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都是错觉,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测而已。
有时候她就想,不然干脆豁出去,去跟他把心事挑明得了。
但转念想到如果对方没有那个意思,这事儿就尴尬了,这让她以后跟他怎么相处?
而话再说回来,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跟他熟到这个份儿上,告白什么的……还真不那么好开口。
她一向又脸皮薄,能生出主动告白的念头已经不易,若是再被拒绝,那她以后怕是都没脸跟他见面了。
而以那家伙的脾气,为了避免尴尬,肯定会从这里搬出去渐渐疏远她。
所以她不敢赌,她太怕失去他了。
再者说了,如果他对自己有那个意思,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先来追求她呢?
可见,她就是自作多情。
最后也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着的,唐宁睁眼的时候,才发现竟然都十点半了。
幸好今天是周末。
伸了个懒腰,唐宁突然闻到一股牛肉香。
没等她从床上爬起来,就响起了当当当敲玻璃窗的声音,然后听秦子岳在外面喊:“唐小丫,起床了起床了!睡死过去了怎么着,赶紧起床!”喊完又当当当接着敲。
“别敲了,再敲玻璃都要让你敲碎了!”被吓了一跳的唐宁暴躁地窜下床拉开窗帘,“干什么,一大早的!”
窗帘一拉,冷不防对上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晃得她愣了个神。
“没事儿,就是叫你起床上厕所!”秦子岳咧着一口白牙,飞扬的眉眼不见一点儿阴霾,只带着几分狡黠与小坏,仿佛昨晚那个悻悻然负气走人又一夜辗转反侧的不是他。
收回神,唐宁给他一个白眼儿,“讨厌,闲不闲啊你!”此时往窗户这儿一趴,牛肉的香味儿更浓了,又忍不住问:“你炖牛肉了?”
“这狗鼻子!”秦子岳啧了一声,“一大早我去牛街买的牛腩,已经在锅里炖上了,还给你带了京天红的炸糕,买回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呢,估计现在都凉了。”
唐宁眼神儿顿时亮了,但想到自己还正生着他气呢,又绷起小脸儿道:“凉就凉了吧,我不吃!”
得,果然还气着呢!
秦子岳推起笑脸,“这一晚上都过去了,怎么还气着呢,差不多得了啊。”
“得不了!”
“你这就没劲了,昨儿晚我不就呛了你几句,至于吗?”
“废话!你让人呛几句能好受是怎么的?”
“那你说怎么的,不然你也呛我几句,让我也难受难受,咱俩找个平衡?”
“……”唐宁气得想踹他,平衡你妹!
炸糕确实已经凉了,但还是很好吃。
似乎有很久没吃炸糕了,而北京这么多家卖炸糕的,唐宁最喜欢的就是虎坊桥京天红家卖的炸糕,皮薄馅儿足还软糯。
坐在柿子树下的小藤椅里,唐宁吃得一双眼都眯了起来。
但吃着吃着,心里不知怎么就涌上一股说不上是酸还是甜的滋味儿来,觉得昨晚在床上百转千回还生了某人大半夜闷气的自己挺可笑,也挺没意思的。
真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
嗯,真的挺好!
今天的阳光不似昨天明媚,天气预报蓝色预警未来两天要大风降温。
年年清明前后的天气都是这样,忽冷忽热的,记得去年临近清明时竟还下了场小雪。
而清明过后没几天,唐宁的姥爷就走了。
抬头看看头顶的柿子树,枝丫上才冒出一点点的小绿芽。
低下头叹了口气,唐宁琢磨着是不是给妈妈打电话商量一下今年清明哪天去扫墓的事,就见秦子岳突然从厨房里跑出来,对她急急道:“午饭你自己吃吧,海东哥刚给我来电话,说他妈摔了一下,可能骨折了,让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啊?”唐宁立即站起身,“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又见他只穿了件短袖体恤,提醒道:“你要不要加件衣服,晚上可能降温。”
这家伙穿衣服一向比别人少一个季节,常常别人还穿着外套呢,他就开始短袖了。
秦子岳走得挺急,“不用!”
如果他知道当晚回不了家,肯定就多耽误一分钟去换身衣服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