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泽饶有兴致地看着紫藤架的方向。
    此时，他已经完全认出这个戴着面具唱歌的年轻姑娘就是自己的汉语老师唐宁了。
    惊讶之余，黑泽顿时有种十分新奇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端庄温婉的唐老师竟然还有如此俏皮又狂野的一面。
    想到她刚刚与自己对视上后又很快慌乱地移开视线的样子，像极了一名做了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黑泽就有些想笑，眼角甚至已经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纹。
    他这位老师，实在是可爱又有趣啊！
    黎锐在一开始听到歌声时，以为今晚的歌手只是凑巧与唐宁的嗓音相像而已，然而当他站在外面看到了人之后，才错愕地发现竟然就是唐宁。
    原来今晚她是真的有事，并不是在拿话搪塞他。
    黎锐心里舒服了很多，不过她怎么会到酒吧来唱歌，是因为生活困难需要钱吗……
    目不转睛地看着唱歌忘情投入的唐宁，黎锐的思绪不觉飘回了四年前初见她时的情景。
    记得那是大学新生文艺汇演，一袭飘逸白裙的唐宁站在台上，歌声空灵而甜美，
    他当时就意识到自己的心沦陷了，也许是为她清纯俏丽的外貌所心动，也许是被她甜美的嗓音所俘虏。
    记忆中还有些青涩纯真的姑娘渐渐与眼前极致张扬的唐宁渐渐重合，他仿佛又找到了曾经那种心动的感觉，
    演出场地明明简陋得不行，但看在此时的黎锐眼中，却仿佛有银河在面前倾倒下来，除了璀璨的星光，他看到的，只有唐宁。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他不提出分手，这样耀目的唐宁，是不是会一直属于他？
    这首动感十足的开场曲后，唐宁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下一首想让左婧来换下她，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不远处的秦子岳冲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继续。
    看来左婧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唐宁只能继续留在原地接着唱。
    接下来的曲子，终于回归了舒缓轻扬的经典怀旧歌。
    音乐再次响起，是邓丽君经典老歌《我只在乎你》，唐宁柔美的嗓音竟学了邓丽君的七八分。
    在座的客人大多都会这首曲子，有不少人还不自觉跟着低声哼唱。
    然而就在这首歌曲即将唱到尾声的时候，一个客人突然踉跄着步子走过去，嘴里一边跟随音乐大声唱着日文版的歌词，一边还手舞足蹈，一看就是喝高了。
    就在他靠近唐宁的时候，突然伸出手臂要搂唐宁。
    秦子岳和黎锐脸色刹时都变了。
    秦子岳反应快，几乎是在看到那个客人往唐宁那边走的时候，也迈动了脚步。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他跑过去的时候，那客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唐宁的胳膊上。
    秦子岳双眼冒火，一时间把那只咸猪爪剁了的心都有了。
    不过没等他动手，他那些哥们儿已经蜂拥而上冲过去粗暴地将那名酒醉的日本客人连同跟他一桌的客人都给轰出了酒吧，其中也包括刚从洗手间回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黑泽。
    紧随其后跟过去的黎锐在围过去的一众人群中突然看到了秦子岳，脚步不由顿住了。
    是他？
    转念想到他和唐宁是邻居，而这里离唐宁家不远，他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随即他又看到了紧跟在秦子岳身后的表妹，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她感兴趣的那个酒吧老板，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所以那小子就是这酒吧的老板？
    如果真是这样，那明天他和唐宁约会的地点，是不是换个别的地方？
    左婧在后罩房接完电话重新回到前院儿时，见这边一团混乱，吓了一跳。
    从四周骂咧咧声中，她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经常带团去日本，知道日本人喝多了是什么揍性，这么大庭广众地倒是不会真起什么非礼之心，就是喝多了兴奋，想拉着歌手一起蹦跶着跳几下。
    秦子岳这时正拿着包湿纸巾，黑着脸在唐宁刚刚被碰过的胳膊处使劲擦，“你刚才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呢！”
    “我怎么能想到他突然会过来抱我啊！” 唐宁气道，“行了，别擦了，衣服都要让你擦出洞来了。”
    冯可欣关心道：“刚才没吓到你吧？”
    “没事儿。”唐宁缓了脸色推开秦子岳，问左婧：“刚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你？”
    “我到后面接了个电话，一个同事第一次带团出去，遇到了些麻烦。”左婧解释道。
    冯可欣这时也凑了过来，看着摘下面具的唐宁好奇道：“原来是你啊，你唱歌真好听，是专业的吗？”
    秦子岳把她扒拉开，“你就别添乱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就这儿凉快！”冯可欣嘟了嘟嘴，站在原地不动。
    这副情形落在唐宁眼中，简直就是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垂下眼眸站起身，唐宁对左婧道：“接下来你唱吧，我先歇会儿。”
    秦子岳刚想也跟着一起走，被左婧拉住了，“你干什么去，留下给我拉琴！”
    “先等等，我让人给小丫儿……”话没说完，就看见曹双全正捧着一杯热蜂蜜柚子茶颠儿颠儿走过来，没等秦子岳开口，就递到了唐宁手上。
    唐宁接过杯子犹豫了一瞬，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后面架子鼓手的旁边。
    旁边的吉他手晓飞凑过来，“怎么茬儿这是，秦哥这是要亲自镇场子？”
    唐宁笑了一下，“我朋友戏瘾犯了，正好你们都歇会儿喝口水。”说完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了依然立在东厢房门口的黎锐。
    她刚才本来是想去后面单独待会儿的，但猛地想到黎锐此时也在这里，担心他会跟过去。
    这时候她不想跟他周旋，干脆就留在了这里。
    此时，有服务生把秦子岳的二胡给送了过来。
    他那些哥们儿乍然一见他拿个二胡坐在了紫藤架下，歌手也换了一个穿旗袍的漂亮姑娘，先是惊讶了一下，之后口哨声哄闹声以及叫好儿声立即四起。
    还有一个老顾客高喊了一声，“哟！看不出来啊，秦小爷还有这么一手儿呢！”
    秦子岳冲那边挑眉嘚瑟地一笑，二郎腿潇洒不羁地一跷，二胡再往腿上一搭，架势刚一摆上，才拉出一个音儿来，掌声与喝彩声就又响了起来。
    秦子岳笑骂道：“瞎起什么哄，我这调门儿还没找着呢。”
    好久不拉，手上生了不少，但拉了几个音儿后，很快就找到了手感。
    如此一来，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刚刚那场意外的骚乱了，注意力全被紫藤架下的帅哥和美女吸引了过去。
    坐在后面的唐宁觉得此时秦子岳就算是拉出弹棉花的音儿来，他那些哥们儿朋友们照样会鼓掌叫好。
    要说他现在穿的那一身儿穿戴跟二胡这种民族乐器怎么看怎么不搭，特别是他那头发还给喷成了骚包的湖蓝色，真是要多痞气就多痞气，可偏偏每一个拉奏二胡的动作又十分帅气迷人。
    随着秦子岳手下的生涩感褪去，二胡声越发悠扬婉转，院儿里又是喊声四起。
    “这范儿，帅炸了！”
    “老板帅哥我爱你！”
    还有人一边起哄一边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而立在人群中的冯可欣看着这样的秦子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缺氧，心脏也跳得比平时快了很多。
    于是大脑缺氧下，也抬手拢在嘴边跟着高喊：“老板帅哥，我也爱你！”
    冯可欣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哄闹声中，但站在不远处的黎锐听了，却是眸色一沉。
    这边秦子岳一段节奏明快的简短过门儿之后，左婧清亮的嗓音叫了个板，这叫一个开口脆！
    院子里登时又是一片叫好声，热烈的气氛与刚刚唐宁出场时简直不遑多让。
    如果院子上方有房顶，估计此时已经给掀下来了。
    “非是我嘱咐叮咛把话讲，只怪你呆头呆脑慌慌张张，今夜晚非比那西厢待月，你紧提防，莫轻狂，关系你患难鸳鸯，永宿在池塘……”
    不得不说，左婧今晚挑的这段《花田错》选段很明智，因为这不是那种缓慢的咿咿呀呀让人难懂又催眠的曲目，相反还十分轻松活泼。
    左婧有专业底子，因此唱出来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再带上几分荀派唱腔所特有的俏丽与轻盈感，让即使是完全不懂京剧的人听起来也津津有味。
    一曲唱罢，满院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还有人一边鼓掌一边跟旁边的朋友道：“以前不觉得，想不到京剧还是蛮好听的嘛。”
    “废话，这可是国粹，不好听的话能传到今天吗！”
    而接下来的事件走向，就有些让人始料不及又哭笑不得了。
    老客人里竟隐藏了两位骨灰级京剧票友，这时就有些被勾得心痒起来，其中一位对秦子岳喊道：“劳烦秦小爷给咱拉一段，让我也唱一个过过瘾怎么样？”
    “行啊！”秦子岳想都没想，应得倍儿痛快，“不过小爷我不能白给你拉琴！”
    “那肯定的，你这儿不是点歌二百吗，咱就照着这个标准来怎么样？”
    “行是行，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有些丑话咱得先说前头，唱一首二百，但是得先交五百押金，要是下面有叫倒好儿的了，押金不退，一晚上也不能超过五段儿，让您过瘾成，我这儿不能改票友俱乐部是不是？”
    秦子岳话音一落，下面又是一片哄笑声，有起哄说秦子岳钻钱眼儿里宰客挣黑钱的，也有撺掇那位喊话的票友上去唱一段儿的，还有人问要是有人故意喝倒彩怎么办的。
    “怎么办？”秦子岳眼梢邪气地一挑，嚣张道：“这种起哄架秧子的小爷我直接给打出去！还有那位说我宰客挣黑钱的，我可是没把刀子架你脖子上强买强卖，这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不乐意您可以不掏这钱，说句实话，要是唱得入不了我耳，小爷我还不乐意伺候挣这份儿钱呢！”
    又看向那位票友，“所以您可先掂量好了，要是没两下子就别上来现眼了，一来是您白糟蹋钱，二来我们的耳朵也都不抗虐！”
    那位一听，不由被秦子岳这话激得豪情顿生，拿出手机直接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转了五百块钱过去。
    作为一名不差钱儿的票友，花钱多少是次要的，能过戏瘾且还能有听众捧场才是最重要的。
    “爷们儿我今儿就让你们听听什么叫业余里的专业级别！”那位大步走上去，冲秦子岳道：“今天先来段儿《战樊城》，后面的西皮快板你可别给我掉链子，不然别怪我砸了你场子！”
    秦子岳：“……”卧槽！给自己挖了一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