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五年前的往事
为首的军官排开众人,冷冷地瞧着他,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甘效乾常年跟缅甸人打交道,知道缅甸军队向来推崇暴力,如果你说谎被他们发现了,得到的待遇往往比死还要惨。但他也不能说自己是来找龙的,只是说自己是进山采草药的,不过遇到了食人树,慌不择路,这才来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军队也是无意的。
本来,这一段话,半真半假,要想揭穿也不容易。但甘效乾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那枚龙牌偏偏掉落在了泥泞里。军官捡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收入了自己的囊中。但这名军官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一名年轻士兵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能喷出火来。军官背过双手,说道:“任务取消,把这个人带回去。”
甘效乾被蒙上了双眼,捆上了双手,一路被带着下了山,走的什么路,转的什么弯,他通通不知道。路上他们不停地换乘交通工具,从汽车到汽船再到大象。这一路上走了两天的时间,只要甘效乾稍微有点儿动作,马上就迎来一顿暴打。
说到这里,二表哥抬着右手比划:“他妈的,他们打人,是用枪托砸你的锁骨,真他妈疼呀!”
两天后,甘效乾被他们带着走到了一个地方,听周围嘈杂的声音来判断,可能是他们的大本营。但是很奇怪,正规的政府武装都是军级严明的,这个地方却乱哄哄地像个菜市场,甚至还有女人放荡的尖叫和笑声。
甘效乾心想:坏了,这是落到了反政府武装的手里!
缅甸的反政府武装林林总总,且一个比一个狠。这也是缅甸政府一直无法解决的顽疾之一,比较著名的,诸如掸邦武装、佤族武装、果敢武装、克伦族武装、克钦武装、克耶解放军等,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甘效乾当时肠子都悔青了,没事来什么神龙山啊,这下可好,自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当时这些军人先把甘效乾扔进了一座小黑屋,眼上的蒙眼布也没给他摘了,更没人送吃的送水。直到第二天,几近虚脱的甘效乾被两个人拖着,拽进了一间屋子里。从脚下晃动的地板和“咚咚”的响声,他只能依稀判断出这是水上的寨子。
进了那间屋子后,他被捆起双手吊了起来,只有脚尖着地,这种感觉十分痛苦。对面有个人,穿着军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每一步发出的沉闷声音都令他心头一颤。
那人“嗯”了一声,旁边的士兵上来给他摘去了蒙眼布。眼睛蒙了三四天,甘效乾差点儿失明,他使劲晃动脑袋,眨着眼睛,这才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对面站着一个戴着山地帽的军官,穿着破片迷彩,从军衔看,是一位少校。
这个少校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国字脸,满脸的横肉,一开口竟然是正宗的台湾腔:“说,你是不是大陆来的?”
甘效乾有气无力,只能是点了点头。
“到我们这里干什么来啦?”
“采药……”甘效乾声音小得如同蚊呐。
“我看你还是不老实啦,给我用刑!”
旁边上来一个年轻的士兵,看模样还不过十八岁,将手里的皮鞭沾上盐水就狠命抽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抽,就跟甘效乾杀了他全家似的。缅甸军队所用的皮鞭是正经八百的水牛皮,沾水后发紧,抽在身上一鞭子就能皮开肉绽,盐水顺着伤口流进去。第一鞭子下去,甘效乾就痛苦地抽搐起来:“啊——!”
但年轻士兵并不打算放过他,接连抽了四五鞭子,少校才喊了停。他得意洋洋地点了一支烟,说了一句话:“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甘效乾软塌塌地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校吐了一口烟,说道:“我劝你还是说出来好了,对大家都好,只要说出你的目的,我就会安排你回去。”
妈的,反正到了这一步了,干脆大家鱼死网破!甘效乾突然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敌意,他咬着牙说道:“操你妈的,老子已经被你们折磨得半死不活了,也不在乎了,有本事打死我!”
“好,你有种!念在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少校从年轻士兵的手里拿过了皮鞭,高高扬起来,连抽了甘效乾十鞭。每一声鞭响,都伴随着甘效乾的惨叫。
十鞭过后,甘效乾鲜血淋漓,已经变成了血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在想:如果我跟二表哥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办?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我很可能坚持不住招了。
此时,那个少校又说道:“怎么样,你还不说吗?说出来,我找人送你回家。不说,你就会死在这里。”
甘效乾忽然冷笑了,说:“我已经进入了你们的营地,还可能活着出去吗?”
“好,够爽快,你懂规矩就好。只要你说了,我答应你不杀你,你留下来加入我们!”少校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么好糊弄,干脆转变了策略。
但甘效乾就是低着头不说。
少校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啪”的一声将龙牌拍在了桌上:“你不要以为不开口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来找娜迦的是不是?”
娜迦本是印度神话中的一种居住在地下的蛇神,但是在缅甸泰国等地,也被描绘成了当地的一种类似于龙的神物,据说就在湄公河附近。从某种意义上讲,娜迦与中国的龙是相通的,也可说得通。
哪知道,这个少校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寒光一闪,一把银色短剑刺入了这名少校的颈间。少校一脸的错愕,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但随即从他脖子飞飙出的血液,令他说不出话来了,重重倒在了地上。
抽打甘效乾的那个年轻士兵刚摘下冲锋枪,另一个士兵上前右手一晃,金光闪过,年轻士兵捂着脖子,瞳孔放大栽倒在地。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原木铺就的地板缝隙滴落在河中。
甘效乾一看,这正是他被捉住的那一晚,那个眼神愤怒的年轻士兵。他走到少校身边拔出了银色短剑,带走了龙牌,然后冲甘效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割断了吊着甘效乾双手的绳索,小声说道:“我们走!”
甘效乾一脸的懵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这个人冲脚下划了两剑,原木断开了四五根,两个人跃入水中,潜水离开。
等上了岸了时候,甘效乾已经是彻底虚脱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个年轻人又给他找来了椰子,直接用短剑刺出了一个小孔。甘效乾急忙抢过来,连喝了三五个,这才恢复了些许的体力。他用缅甸语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
没想到年轻人用汉语回答:“太乾!”
“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太乾的眼神突然变得黯然神伤,他说道:“你可能知道我要找的东西。”
“你要找什么?”甘效乾一惊:“龙?”
太乾摇摇头,说:“现在还没必要告诉你。”
说到这里,二表哥突然笑了一下,说:“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这种脾气了吧?”
我回头看了看门口的太乾,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似的。我想不到五年前他救了我二表哥的性命。我问道:“既然太乾救了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们上了当了!”二表哥咬牙切齿地说。
自从甘效乾与太乾两个人逃出来后,发现这一带加强了守卫,经常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盘查。可以说这俩人寸步难行。太乾功夫很高,但毕竟不是杀手,何况杀了士兵后,只怕搜查更严了。为了托庇于一个强大的靠山,甘效乾走了一步险棋,他找到了缅甸道儿上的一个朋友,请他搭线,找到了金三角的大毒枭拿猜!
我听到这里,暗暗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倒真有点儿佩服二表哥的胆识了,拿猜可以说是当地的土皇帝,任何一方反政府武装都很难撼动他的地位。但是这个人喜怒无常,据说好血腥,信奉暴力统治一切。二表哥逼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决断,可见他是真的没招儿了。
为了显示自己“投诚”的诚意,甘效乾以娜迦为交换,拿猜同意了,派出了波赞的连队负责这件事。但是在拟定行动方案的时候,甘效乾发现波赞的情绪不是很亢奋,细细盘问才发现,在此之前,波赞的部队已经行动过一次了,那次却惨不堪言。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甘效乾十分小心了,他按照波赞的提点,准备了很多的药品药物,包括常备的疟疾药和蛇毒血清。
就这样,一行人再度踏入了雨林。而拿猜对于甘效乾并不信任,留下了太乾作为人质。这些人进入了雨林后,搜索行动还没展开,就遭到了另一股势力的攻击。
二表哥长叹一口气:“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后来分析,可能是跟波赞有仇的那拨人,也可能是拿猜自己的人,他要消灭一切知道这件事的人。波赞的军队本来就缺兵少将,很快我们就全军覆没了,为了保命,我带他逃到了中国境内,他化名叫梁世赞。但是这个老梁并不甘心,天天在那里寻找龙的迹象,后来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他找到了八百媳妇古国的遗址,这个遗址跨越中缅边境,很可能真龙就在那里。我知道你去过那里了,是吗?”
我点点头:“死里逃生。”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梁世赞要保护我了,那是为了报答二表哥的救命之恩。
“嗯,这种情况我想到了。不过那时候我没这个闲心了,我想的是找另一个人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总觉得是有人利用这个做幌子,来害我。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雇主了。”
我问道:“二表哥,这个雇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