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秘的摊主
眼前的这位摊主穿着一条打着补丁的牛仔裤,一件月白的衬衫,戴着一顶赵本山同款的帽子。在他抬起头的一刹那,我被吓得叫了一声,后退了四五步。这个人的容貌非常丑陋,他的左半张脸全部都扭曲变形了,嘴角被高高吊起,露出了半口的大黄牙,左眼也是瞎的,只有眼白……多年的经验让我得知,这个人并非是天生长成这样的,他的左半张脸是被某种野兽撕烂了……接受了这个结论后,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看了看太乾,冲他点点头,然后又看看我,从坐着的马扎上抬起屁股,开始收拾东西。这些东西也好收拾,捏住布的四角往上一提就好了。但是这个人却十分费劲地伸出了右手来做这一切,左手一直挎在了腰间。看得出来,他的左手也伤了。
我想上前帮忙,心想虽然不认识,但他应该是太乾的朋友,帮一下也没错。不料,摊主冲我猛摇头,根本不要我帮忙,我也只好放弃了。良久后,他才做好了这一切,直起腰来说:“跟我来。”因为嘴巴都变形了,说话很不清楚。接着,他右臂穿过马扎,右手拽起包袱,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在了前面。我这才看清楚,他的左腿也是瘸的。我有点儿诧异,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左半边的身子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太乾毫不犹豫地跟在了身后,我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我们离开公路后,钻入了正对着沙滩的密林中,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了一座小木屋的前面。说是木屋,其实就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违章建筑。摊主走上前去,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这是那种老式的门锁,门板和门框上各有一个窟窿,铁链穿过,用这把铁锁锁上。说句实话,我真不觉得这种漏风漏雨的违章建筑有啥好锁的。
这座小木屋并不大,二十来平,推门进去后,闻到了一股呛鼻的气味儿。摊主摸黑走到了里面,点燃了一盏煤油灯。二十一世纪还能见到这么新鲜的老东西,我估计这盏煤油灯,若是金锁在的话,肯定是跟摊主谈价格了。
借着煤油灯发出的昏黄的光线,我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内的陈设:一张床、一个磨掉漆的破柜子,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不大的房间内放着这几样东西,再加上我们三个人,顿感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摊主一瘸一拐地拿起柜子上的断了嘴儿的茶壶,嘴对嘴地喝了几大口,因为嘴角是斜的,流出来了好多,将他的衬衫浸湿了。他扭过头来看着我,说道:“坐。”
太乾见状,主动站到了门外,背对着我们,像是在给我们守门站岗。
这么一间屋子,我与这摊主面对面的坐着,这种氛围令我着实不舒服。我几次想站起来掉头就走。只不过太乾就堵在门口,他肯定不答应,再有,自己的自尊心也作祟,不想这么轻易认怂。
他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废掉的左臂。我最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是谁?”
摊主愣了一下,右眼的眼神中露出了微微诧异的神情,随后是一声苦笑:“一毛,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印象中,与我生命中有过交集的人很多,但我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朋友?同学?还是生意上的伙伴?
摊主摘掉了帽子,露出了花白的头发,嗫嚅道:“也是……都过去了五年了……咱们的店生意怎么样?”
听完这话,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
“我是甘效乾啊!”
六个字浑如晴天霹雳,劈得我当场动弹不得!我何曾想得到,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二表哥竟然成了眼前这副样子。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将这个萎靡的摊主与印象中的二表哥形象联系起来。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摊主,尽管他现在的模样落魄潦倒,但是我在他仅剩的右半张脸上读出了曾经熟悉的表情:“你真的是二表哥?”
他微微一笑,说道:“五年前,你来西双版纳游玩,咱们俩做的第一笔买卖是抓一条缅甸蟒,还记得吗?当时,你一点儿经验没有,想从后面偷袭。那条缅甸蟒反身就咬了你一口。幸亏你反应快,马上后退。但缅甸蟒的牙齿还是钩住了你的裤子。我见机急忙冲上去,按住了缅甸蟒的头,我们这才将它制服。你还说,让我赔你一条裤子。事后,雇主给了咱们三万,我给了你一万。”
不错,这的确是我跟二表哥甘效乾第一次合作的情景,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想到一别五年,再见面的时候,二表哥已经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我的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我强忍着心伤,问道:“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二表哥长叹一声,说:“只怪自己太年轻啊!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然后,二表哥甘效乾娓娓道出了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五年前,一个雇主找到了甘效乾,并亲手交给了他一件东西,这件东西通体乌黑,入手温润,据说上面记载了龙的存在。
我已经知道了,这东西定是龙牌无疑。
甘效乾那时候在业内已经很有名气了,这个雇主希望通过他可以找到传说中的龙,不论生死,哪怕是一件龙骨也可以。
对于龙这种东西,甘效乾最初的心思跟我一样,认为是无稽之谈。他本想推掉,可是那个雇主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价格——三十万!只要甘效乾能找到龙的线索,哪怕是一张照片,他马上就会支付三十万的酬劳。甘效乾多方打听之下,知道了线索在神龙山一带,他这才叮嘱我帮他看店,他先去探探路。
甘效乾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地打出一片天地,就是因为他的性格过于谨慎。他原本想的是自己先去探探路,有消息了就回来招呼我,再组建一个团队。没想到一进入神龙山,他就遇到了麻烦。那一天,大雨倾盆,雨林之中道路泥泞,很难行走。甘效乾就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他利用树枝树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在那里躲雨。
雨越下越大,然而就在这时,甘效乾出于职业的敏觉性,觉得身后有东西在移动。他回头一看,是一棵树!舞动着数不清的藤条!
我心头一凛:奠柏!
甘效乾野外生存的经验无需多说,对付动物也很有一手,他虽然不认识这种奠柏,但是早就听闻过食人树的传说。当即也顾不上大雨滂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奠柏的藤条似乎无限长,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在身后穷追不舍。甘效乾慌不择路,冲进了雨林的深处,一不留神,脚下踩在了一块烂泥之上,整个人滑下了一处悬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顺着悬崖的斜坡滚落了好远,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指北针等相关工具要么损坏要么遗失。其实那个时候,即便是面临着这样的险境,甘效乾依旧很乐观。多年的野外生存经验,让他对走出雨林充满了信心。
如果我当时知道了这个情况,我也不会担心,不是心宽,而是对甘效乾实力的一种绝对信任。当然,前提是没有遇上别的麻烦。
甘效乾又在林中走了两天,到第三天夜晚的时候,他正在书上睡觉,突然听到了一阵掘地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不敢乱动。大半夜来到了雨林深处掘地,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杀人越货的狠辣凶犯,或许是杀了同伙正在掩埋。这种遮天蔽日的雨林,是绝佳的埋尸地点。闷热的气候与潮湿的环境也会加速尸体的腐烂,等警方找到路进来的时候,尸体早就化为了白骨。
第二种人就是缅北逃兵。为了逃避打仗,他们会把枪和军装等装备埋在这里,化装成普通百姓潜入中国境内。不过当时甘效乾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中国境内还是缅甸境内,他只能是先顺着一个方向走,走出这片雨林再说。
就在此时,甘效乾听到了几声对话,就是这几声对话,让他确认了自己的方位及对方的身份。那是几句缅甸语,一个年轻人的奸细嗓音先说:“连长,我看这次不好说了,任务取消吧。”接着另一个声音说:“别急,波赞那边比我们这边进度还慢,而且将军有意要干掉他们,要不他也不会降职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赢家,放心。”
甘效乾当然清楚,波字的发音是缅甸军队对军官的称呼,他恍然大悟:这是缅甸的部队!缅甸部队向来心狠手辣,而且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甘效乾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万一被对方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天公不作美,偏偏在这个时候,甘效乾搭成的吊床突然松动了。他身子一沉,毫无征兆地甩了下去。这样一来,产生的动静惊动了缅甸部队的人,他们举着枪全都围了上来,枪管上的手电筒照得甘效乾睁不开眼睛,他只能是举起双手,用缅甸语大声叫道:“不要开枪,我是中国人,不要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