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汪东和看着白言道：“这确实是我们乡下人的习俗，你们住在城市里或者不知道，我们这啊，上了年纪的老人，就会亲自去挑选木材，准备自己的棺木，免得到时候双腿一蹬，连个棺材板都没有。但是放棺材也是有讲究的，这棺材从做好到抬回家里来，都是不允许落地的，瞧见了吧，那棺材下面。”
    “喔？长板凳？”白言朝着黑色的棺材看去，果然，那棺材放在家里并不是直接就这样落在地上的，而是悬空着，下面用长板凳放着，整个棺材就放在长板凳上。
    这是什么原因？
    石凯怡就知道白言不明白，当下解释道：“棺材从做好后，落地的时候就是死人的时候，这是习俗。包括人死后需要停放在棺材里，这棺材都是不允许落在地上的，到观影、封棺，都不落地，再把人请上坡，看准了后再根据时辰落地。现在是有钱不愁买不到东西，棺材什么的批发都能做的，以前那个年代，什么都得现做，七十不留行，八十不留饭的，就是怕老人突然一下去世，这早些准备好东西，也免得到时候连一副棺木都没有。白言姐你要是去了封印卷，就多了解下里面的习俗，可别到时候被人打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去，那是不是我还得有机会去问问秦始皇，干嘛修建了地下陵园，连个地方都找不到的啊？”翻了个白眼，在这方面的知识，白言知道的确实不太多，只是遇到了，才偶尔听一下，其他时间都在学校里埋头读书，对于这些事又怎么会知道呢？
    继续朝着前方走着，白言看到俩老人坐在房檐下的藤椅上，手里还拿着烤火的竹篓，一脸看稀奇的样子看着白言，他们的年龄都挺大了，头发都花白着，很是干瘦，院子里还有些鸡啄着地上的米饭，咯咯的叫着。
    “是王大爷他们呢，都变老了好多，快要不认识了，不过他家的星娃子呢，大概也出去打工了吧。”
    “这边是苏伯伯的，也搬家了，房子都破成了这样，之前我还跑他家去偷腊肉吃呢。”
    “诶，杨二妈那边还在呢，走走走，去那边。”
    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住所，汪东和忍不住的激动，白言也高呼了一下万岁，终于有地方可以歇歇脚的了。不过让人郁闷的是，那房子虽然翻新过的，不过房门外面上了一把大锁，一看今儿就不在家里。
    “或许是赶集去了，一四七赶集，我们先去我家吧，我媳妇儿应该在家里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汪东和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从土田里面绕过去，远远的，就能看到竹林外的房子，只是……通往里面的道路，早已经长满了野草，密密麻麻的，根本没有道过去。
    石凯怡不由地咬着嘴唇，低声道：“里面，没有人的气息。”
    “哈，媳妇儿有可能是从后面的小道上出去了，我们不走这边，这边一到下雨的时候就特别的滑，之前我就跟媳妇儿说过了，要走就走后面的小道，不走这边的。”汪东和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往右边一拐，就是外面看到的核桃树，沿着这踩出来的小路过去，就是刚才看到俩老人的地方。
    大冬天的，这乡村里面没有空调，也就通了电而已，老人为了省钱，连冰箱都没有通电，白言看着他们房子里的空调插头都落在地上的，那坑坑洼洼的地面，都没有水泥刮上一下。
    看到了白言跟石凯怡，那老头才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你们找哪个？”
    “跟他说，我们从后阳沟去大生涯。”汪东和提醒道。
    白言这才回过神来，赔笑道：“老爷爷我不找谁，就从你这院子路过一下，从这上去，到大生涯上面。”
    “喔。”弄清楚了白言要干嘛，他也只是应了一声，看着白言道：“你不是我们这沟子里的人吧，去大生涯干嘛？那上面草都比人高，路都没了。”
    虽然是问着话，但这老人更想是自言自语，都不管白言的，继续坐在藤椅上烤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盯着外面。
    我去……嘴角狠狠的一抽，白言转身就要上去，但看到汪东和，她还是转身问道：“爷爷，你知道这边有个叫郁美婕的人吗？”
    “都说了我媳妇儿在家里，问他做什么！”汪东和的脸色一沉，伸手拽住白言就要离开。
    那坐着的人抬头看了白言一眼，随后才说道：“是那个跟汪家的东和结婚的那个？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早就不在家里了。”
    我擦你大爷的啊！嘴角狠狠的一抽，白言真特么的要给自己两巴掌，没事问这傻问题干嘛啊，这不自己找抽的吗？上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一问，她尴尬，汪东和更加尴尬啊！
    像是没想到这王大爷的话一样，汪东和拉住白言的手腕，冷着脸就朝着后面走。
    那老太耳朵比较背，看到白言跟石凯怡走了，这才大声的问道：“他们说啥来着？”
    “说去大生涯，还问郁美婕，早就不在这了……”
    白言的心狠狠的一颤，从房子后面绕过去，确实是一条踩好的山道小路，只是这两边的房子都已经荒芜了，早已经没人住，堆满了柴火，连屋顶都漏雨了。一条小沟从上面山坡延伸下来，水渠中还有些清澈的水，塑料管子从山崖脚下接了下来，通着山间的水。
    而这房子的前面，就是汪东和所在的住所，破破烂烂的房子早就倒塌了一大半，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早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几根大的木头，摇摇晃晃的支撑着房子，下去的小道上早已经被野草铺满，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然而汪东和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飘飘荡荡的朝着下方而去。
    “喂。”白言喊了一声，看着那像是无助幽魂一样的汪东和，她也只能捡起一旁的木头，把碍事的野草清理了一下，免得一会儿直接滚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开出一条道来，白言走下去，当看到那狼藉的院子世，她的心也忍不住的抽动了一下。
    三间房早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石头、柱子都倒塌了，房檐上还剩下一点的瓦片，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空荡荡的四周，就好像此刻的心一样，完全空了下来。
    “我同媳妇儿结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你看，最左边这里是猪圈跟茅房，挨着猪圈的是厨房，厨房旁边依次是西厢房、主厅、正房、东厢房，柴屋……”可是，现在这屋子，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什么都没有了，根本没有什么厨房厢房正房，都只剩下了一个框架。倒塌得什么都不剩了，就连那所谓猪圈外面的青石板，都被人搬走了，只剩下了几块在那里。
    什么，都没有了，连着自己的媳妇儿，都没了。
    那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高大的身影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坚持着，坚持着从大海的深处回来，每天都在长长的公路上，追逐着那声音，期盼着能够早早的回来。可是他一年的时间，这个人世间，早已经过了二十五年。嘴上说着什么别等我了，改嫁好了，但真正的看到一幕，他的心，还如同是被刀剑割着一般疼痛，无法喘息。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又落不下眼泪。
    就这样，堵在心里，一个人难受着。
    说好的，一生一世的誓言呢？说好的，一颗心不变呢？但是，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要走！留在这里，至少跟别的男人，等到他回来也好啊！一双红透的双眼就这样看着前方，泪染湿了眼眶，却怎么都不肯掉落下来，艰难的爬起身来，汪东和看着这曾经的住过的地方，猛地昂首挺胸，右手一沉对着那曾经的住所敬礼，那挂在眼眶上的泪水被甩了出去，他哽咽道：“走得好！”
    至少，不用一个人在这二十五年间等待着，他回来了，可是她却不在，看到曾经的温暖小窝，成了如今的模样，感谢时间，让他看到了自己生前一直都未曾想过的一面，媳妇儿，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要好好的，一直笑着，别哭啊！
    白言心头也不是滋味，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她也只能站在一旁，没有说什么。
    倒是石凯怡，嗅着四周的气息，微微蹙眉道：“你确定是在壬申年去世的吗？”
    “嗯。”汪东和应了一声，这才放下手来，顺势把自己眼角的泪水擦干，喉咙处还是苦涩无比，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是那一年去世的，怎么了？”
    “壬申年，这房子差不多从那个时候起就没人住了。”石凯怡微微蹙眉，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看了看这房子，这才抬头道：“白言姐，去问问那两个老人，看看他媳妇儿是什么时候跑的。”
    “我去，你小子！”一拳头落在石凯怡的脑袋上，白言揪着他的脸颊说道：“你大爷的，你能不能别伤口撒盐啊，这个时候还问这话，你是不属黄瓜的欠拍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问问他媳妇儿的情况，别捏我脸啊白言姐。”整个人的脸都被捏变形了，石凯怡连忙求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