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白言还是沿着这道路回去，重新到那王大爷的家里坐下，看着这两老人，白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关于郁美婕的事，爷爷奶奶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我是她这边的远房亲戚，是我妈让我下乡来看她的，二十几年没见面了，怎么过来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是她的远房亲戚？这些我们就不知道了，之前看她嫁过来，没两年东和就去参军了，结果当了三年就去做什么事，死了。”老头蹙着眉头，回忆着说道：“连个尸体都没找到，就拿了些衣服回来，还是他老婆连夜去做的棺材板，算了时间葬了衣服，没过几天，她就走了。大家都说，是有个男人来找她，带她走的。你要找郁美婕，这里是找不到的，不过可以去问问郑家屋里的杨二妈，她晓得一点。”
    “厄，可是刚才我看，杨二妈不在家里呢。”白言笑了笑，这就尴尬了，不过小石头还真的是狗鼻子啊，连二十五年前的气味都能够闻到的。居然根据气息，就能判断出那里多久没人住了。
    老人提着烤火篮，淡漠的说道：“去镇上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可以去她家等着。”
    “喔。谢谢。”老人的态度不温不火的，白言也没好意思继续问什么，这逐客令都下了，她也只能起身朝着之前的房子那边去，隔了一会儿才听到那老太问道：“她又来做什么？”
    “问郁美婕的事，找她。”
    “她不是好久之前就跟着野男人跑了吗？”
    “那就不晓得了。”
    牵着石凯怡的小手，白言跟在汪东和的身后，看着他阴沉的脸，自己的心情也变得不好了。那院子外面上了锁，根本就没办法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一条土狗不叫也不闹，就趴在院子里，虎视眈眈的盯着白言。
    要叫的狗一般都比较怂，你大声呵斥一下它就跑了。这种土狗一直盯着你的，趁你不注意就是一口咬上来了。好在这外面有石磨，白言就坐在上面，垂着自己的小腿，看着还望着自己家的汪东和，白言低声道：“那个，说不定并不是这样的，可能是你媳妇儿家里的人来接她了，你知道她的婆家在哪吗，我同你过去看看？”
    “没有了，她爸妈重病死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嫁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把家里的所有东西带来了。”汪东和淡淡的说道，捏紧了拳头看着那大门，不由地咬紧了牙关。
    什么叫多说多错，这就是！白言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连怎么安慰人都不知道，还把别人的伤心记忆给勾了起来。
    石凯怡双手环抱在胸，撅着嘴说道：“白言姐自己说错了话都不用挨打，为什么老是打我。我也没说错什么啊，说到底还是白言姐你自己心虚嘛，人家都比你放得开，你怕什么啊。”
    “我去，你！”一下被戳中了心，白言揪住石凯怡圆嘟嘟的小脸，狠狠的蹂躏着。
    双手按着白言的手腕，石凯怡动着自己的嘴巴说道：“别别别，有人来了，人来了。”
    “神来了都救不了你的，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啊！”
    “我，我不插嘴行了吗！”
    “插你大爷的，小孩子别这么污。”
    “……”
    终于从白言的手掌心里逃脱了出来，石凯怡揉着自己的小脸，看着那缓缓走回来的人。
    背着用竹篓编好的背篓，里面买了些猪肉、宽面，还有些调料之类的东西，那佝偻的身影被压得弯曲了，右手还拄着木棍，拄着地面，免得打滑。那被拴着的土狗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也跟着汪汪了两声。
    “咦，你们是？”刚走过来就看到自家门前的两个小孩，老妇女微微一笑，擦着脸颊上的汗水，在白言的帮助下才把背篓放在了石磨上，她掏出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喘着热气道：“谢谢啊，你们两个小鬼头，到这没人的乡下来做什么，找人吗？”
    “大婶，找你打听个人呢。”白言笑着问道：“郁美婕您知道吗？”
    郁美婕？
    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听到这么个名字，杨二妈微微一怔，随后拿着钥匙说道：“先进去，进屋里去再说吧，外面冷。”
    “好勒，我帮你。”白言单手拿起背篓，这点东西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常年的锻炼，她可不是一个连瓶盖都拧不开的人。
    杨二妈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这才推开院子的大门，打开了自家的房门，那土狗也很听杨二妈的话，只是看到白言后，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一双眼都变得冷血了，发出唔的警告声。
    都说狗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看来汪东和是被发现了呢。白言无奈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尴尬的看着汪东和，传音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着？”
    “我也一起进去。”汪东和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着，不过那土狗却是直接跳了出来，露出锋利的牙齿就要冲出来。
    石凯怡双眼一冷，对着孔祺呵了一声，全身的气息爆发，压制着前方的土狗，就一个眼神而已，那土狗全身的气焰一下就萎了下去，尾巴一夹，瑟瑟发抖的站在那里，哪有刚才的威风。
    良久不见白言进来，杨二妈这才看到门口的土狗，连忙拍着它的脑袋道：“一边去，这是客人不能咬的，回去睡着。”
    “嗷……”土狗一声哀嚎，连忙跑到了自己的狗窝处，卷成了一团，把脑袋藏在了自己的尾巴下面，露出两只眼看着进了房子里的三人，还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着。
    “这黄狗平时不咬人的，别怕啊。”杨二妈倒好开水放在桌子上，这乡下少有人来，大家喝水也只是用吃饭的碗装着。
    白言打量着这房子，墙壁上都贴着七八十年代比较受欢迎的美女图，下面是日历，就跟海报差不多，图个好看。灯的线路也是需要手拉的开关，四四方方的桌子摆放在中央，四条长板凳放着，厢房跟正厅都有大门关着，白言也看不到里面。瞅见占据了客厅一半位置的手拉式风车，她倒是觉得很稀奇，毕竟在城市里，也没怎么见过这个东西。
    “你要打听郁美婕的事，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吗？”杨二妈坐了下来，把碗朝着白言的身边放了放，又从一旁的口袋里面抓出了一大把的花生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饿了吧，吃点东西，这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花生，不花钱的，比外面的要干净很多。”
    “谢谢大婶。”白言点了点头，捏着花生道：“我是她的远房亲戚，我妈跟她挺要好的，最近说是梦到了她，想来看看。不过昨儿发高烧了，就让我过来，这不，我就挨个打听着过来的。这是赵家沟四大组十大队吧。”
    “是是是，原来是远房亲戚啊。”杨二妈点头道，看了看白言，又摇头说道：“不过你来晚了，她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喔，我听刚才的爷爷说，她是跟着其他男人走了？”眼色一沉，白言试探着问道。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那高大的身影全身一紧，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很多，火辣辣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背脊上。
    然而，杨二妈却是摇头说道：“不是，这都是传出来的。”
    “那她在哪里？她根本没地方可去的，她一个人会去哪里？”汪东和的双眼一下就红了，迅速冲上前来，可他的身子，就这样穿过了杨二妈，根本没办法靠近她。
    白言知道汪东和心中着急，当下也问道：“那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她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孩子，也是可怜。”杨二妈摇头说道，喝了一口气，搓着双手道：“刚嫁给东和啊，还没享受到几天好日子，那臭小子就跑出去当兵了，好不容易到了三年时间，可以回家来聚聚，哪知道等回来的，就是殉职书，连个骨灰都没有，只有随身的衣服跟裤子。听到这消息，东和她媳妇当时就哭晕过去了，挺不容易的，一个女人在家里。”
    “哎，东和也是想让家里好过一些，每个月都会邮寄点补贴回来，够过日子的。可谁想到啊，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她媳妇儿请了道士先生，端工过来，看了新坟，挖好了坟，定了棺材，就张罗着下葬，每个月的补贴，也差不多耗尽了。”
    “端工是什么？”当这个问题问出去的时候，白言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石凯怡吃着花生米道：“就是抬棺材的，简称端工，挑担子的，棺材不可能自己长了腿过去，一般都需要八个人来抬着棺材，你们喜欢叫八大金刚，开道送行，期间棺材不落地，是个费力气的活。”
    八，八个？很难想象那棺材的重量，然后再由人力这样抬着去山上的。这么陡峭的山，就算里面没人，光是棺材，也得有几百斤啊。全是实木的，很重很沉。
    杨二妈则是很惊讶的看着石凯怡，微笑道：“你弟弟懂得挺多的呢，端工就是帮着抬方子的，普通人没这力气，是抬不了的。”
    “方子？”
    “……就是棺材。方方正正的，这里的话叫方子。”
    “喔……”
    妈蛋的，活得久了不起啊。白言算是被自己蠢到了，老老实实的坐着，剥着花生，看到汪东和那一张都快黑成煤炭的脸，白言连忙说道：“大婶，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