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那怂样子的马灿,哆嗦着靠近小鱼,四周来回的看着,愣是没瞧见有什么东西在。可偏偏这一屋子的人,差不多都盯着一个地方看,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外面了。
小银鼠搔着自己的耳朵,对着孙明卫打了个响指,撅着嘴说道:“一个幽魂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让他现身,你就知道了。”
“啊,别……噗!这,这是什么幽魂?”然而马灿护脸的动作还是慢了些,当看到长着腐草的孙明卫,他更是夸张,双手捂着肚子,直接垂着桌子大笑了起来。这,这么个玩意儿,也算是幽魂啊?这难道不应该是哪个草丛里蹦出来的草妖吗?
“一个,死了五十八年,都回不了家的亡魂。”回答着马灿的问题,孙明卫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走动着,来回看着自己的房子。
想到之前叶文欢说的话,腾江立刻反应了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是孙婆婆的丈夫?”
“她不姓孙。”伸手摸着木柱子,孙明卫偏头看着床边上的刺绣,不由地心中一痛。
那床边上的手绢上绣着的一朵桔梗花,他低头拿起手绢沉思着。
这一角的手绢,倒像是他尸体上攥着的那根。
“有这,就已经足够了。摆脱你了,帮我把骨灰交给她吧。”攥紧了手中的手绢,孙明卫低垂着眼眸,不肯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消失了。
就这样走了?
白言捏着手指,蹙眉道:“他不留下来看看吗?”
“就算是留下来了,对方能看到他吗?小白,不是每个人都有缘分能够看到无形之物的,与其勉强留下来告诉她,等待的人就在身边,还不如直接了断的说,他已经走了。看不见的期待,那才是最疼的。”伸手按在白言的小脑袋上,玉笙帮白言拿出骨灰坛来,摆放在桌子上。
看不见的期待……
是啊,五十八年未曾想见,再见的时候,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看到对方呢?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把这骨灰坛转交给她。
“他真的是孙婆婆的丈夫?可是,孙婆婆的丈夫早在几十年前就参军打仗了,至今未回来的,刚才那个妖怪,脑袋上冒着草的,就算真的是她丈夫,死了这么久也应该投胎了吧,不至于还留在这里的啊。”马灿的嘴里都能塞下一个大鸭蛋了,支吾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这个时间,白言也不好说什么,掰着自己的手指,叹息道:“被困在乱葬岗,他走了五十八年,都没出了那,现在回来,孙婆婆又不在,真的得错过了吗……”
“小灿,小鱼,今儿集市上的鸡蛋卖得特别的便宜,还有最后一批的桔梗花呢,这还有芸草、木槿、梅花……又来客人了?”拎着竹篮的孙婆婆推门而入,将手中的花花草草挂在一旁,取出刚买的菜,淡笑道:“正巧,我今天多买了些菜,大家都留下一块儿吃吧。”
“孙婆婆,您的丈夫……”马灿直接开了口。
只是在说出丈夫两字的时候,孙婆婆的手猛地一颤,险些把竹篮都打翻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颤抖着的手扶着桌子,柔声道:“应该是去了吧,不然,这五十八年来,他也早该回来了。”
“他今天回来了。”伸手将桌子上的骨灰坛朝着孙婆婆的面前推了推,白言低声道:“对不起,孙婆婆。我们是在乱葬岗里发现这具尸骸的,未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他火化了。您的丈夫,是叫孙明卫吗?”
呼吸都紧了紧,孙婆婆偏头看着眼前的骨灰坛,那枯老的手指触碰着坛子,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嘴里就像是塞了黄莲一样,苦涩不堪。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骨灰坛,她的心也跟着刺痛了一下。
“是明卫吗?”像是在问白言,又像是在问自己,孙婆婆抚摸着骨灰坛,久久没有下一句话。
“为什么会是在乱葬岗呢,为什么距离我这么近,我却不知道呢,明卫。”抱着骨灰坛,孙婆婆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一个人。”
“那我们先回去了。”白言起身道。
“他,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喔,不,明卫死了这么久,早就不在了。”抚摸着手中的坛子,孙婆婆就跟行尸走肉般,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床边上走去。
白言也不好多留什么,对着几人使了个眼色,全部退出了房间。看到在院子中站着的那道身影,白言算是服了,敢情这位大哥你还没走,还在这里留着啊。
“这算是所有腐草心愿中最简单的一个,上交骨灰坛就行。不过,却也是感情最深的一个,小白,若解不开他心中的情结,也算不上完成了任务。”玉笙摇着折扇笑道,偏头看到房檐上坐着的人,扬起嘴角笑道:“小亚,来得正好,喝上一杯吗?”
“你们两个酒鬼!”白了一眼玉笙,白言只能挥手道:“二师兄、宗平,你们可以先回太升门,马屁精、小鱼,你们俩再留一会儿,免得刚上山就被你老爹捉了去。”
“可别提我老爹了,我感觉他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一直吵着说小鱼是妖怪,还要找人收了她。我就纳闷了,难道我老爹非得让我去当个和尚才满意吗!”不爽的提着自己的衣服,马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看到亚方从房檐上飞身落下,他也顺带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爽快的说道:“好酒,宗平、腾江,要不你们也来点?反正回去也是干活,今儿就当休息,好好玩玩。”
“臭脚挪开,给我一杯。”小银鼠踹开马灿的脚,拿着酒杯舔了舔里面的酒,也舒服得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坐在地面上满意的打着酒嗝。
丫的,山海经里的人都特么是酒做的吧,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嗜酒如命,连天王手中的老鼠都得偷喝一口的,偏偏她不会。看来等出去后,她也得找师兄们,把她的酒量训练出来,没事的时候就干下一斤老白干,吓死他们!
不过,貌似这一群酒鬼,随便一喝就不止一斤吧。
“我说小白,为什么要出去后练酒量呢,难道你还怕喝醉后,我们对你不轨?”轻声一笑,玉笙直接拿过去一杯清酒,淡淡的说道:“试试看,这酒没我们喝的烈。”
“你想灌醉未成年啊。”白言缩了缩脖子,一闻到这酒的味道,她脸就已经红了,更不用说还要喝下喉咙,想到那辛辣的感觉,白言立刻没了试的冲动。
勾住白言的肩膀,马灿捏着酒杯笑道:“我说白老大,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够统领太升门呢?作为男人嘛,总得学会喝酒的。你看我,三岁的时候已经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
“……你大爷的!”白言直接一脚踩在马灿的脚背上,喝就喝,谁怕谁!
但面对着手中的清酒,白言还是有些恐惧,捏着自己的鼻子,强行喝上一口,那难堪的表情瞬间消失了。这是什么酒?不似玉笙那酒的辛辣,喝在嘴巴里有些甜甜的,像是葡萄酒又不是,酒里自带着一股花香味。
舔了舔嘴唇,白言疑惑的问道:“还有吗?”
“这才对嘛,慢慢训练就出来了。”拍了拍白言的肩膀,马灿坐在一旁,媚笑着看着小鱼道:“小鱼,你也来一杯?”
“我不喝的。”轻掩着嘴唇,小鱼微微摇头道,不过她却端起一杯酒水,递给站着的孙明卫,柔声笑道:“水无色无味,平淡无奇,喝过之后,便忘却了味道。酒辛辣刺喉,越是品尝,越是难以忘记。伤心的时候喝上一杯,何尝不是让自己牢记着当年的记忆呢。”
沉默的看着小鱼,孙明卫接过酒杯,冷声道:“你想让我多记着些她吗?”
“只不过是想让你,多想想她的好罢了。她,不过今晚的。”凝望着对面的房屋,小鱼坐下身来。
白言差点把口中的酒水都喷了出来,擦着自己的嘴角叫道:“什,什么?”
玉笙也只是轻掩着折扇,勾起嘴角的笑容来,“小白,你们那有一个词语叫做回光返照,你可知道?”
“你的意思是,孙婆婆……”
“从太升门的阶梯上滚下去,她早就伤及到了五脏六腑,年事已高的她,撑不了多久的。最多,今天晚上就会走。所以,孙明卫你在这里等她的,对吧。”玉笙浅笑着,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举着酒杯笑道:“反正时辰还早,不如坐下来一起谈谈,就当做是个小故事一样,说给我们听听。”
不由地握紧了酒杯,白言的眉头紧促,在太升门看到孙婆婆的时候,玉笙就已经提醒过她了,她也知道屋子里的人没多少时间了,可她却不知道,居然这么快。那个每天早起拜佛烧香,祈祷着的老人,在这样的屋子里,一个人住着,一住就是五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