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年
时间层峦叠嶂,离天空越来越近。游戏中坚信天有边界,把教科书搪塞过去的天圆地方深刻脑海。就像马浩天曾经的高三说过——
“我说的是我的世界,这书上明明说的就他妈是错的。”白一眼,去厕所打俄罗斯方块。
我捂着脸,傻傻笑着,窗外一遍遍响着谩骂似的声音——“学场豪杰,英姿飒爽。”索性拉上第二层窗帘,不闻白昼遁入黯暮。
硕大小区没有住着任何同学,笔下各种故事没有我的身影。
也不知道单思宇还好,为苏醒大打出手?或是谁应要求撕卷子、滚回家、直接躺下睡觉。在角落给她一束满天星,紧密的躯体之间摩擦出醉人的芳香,觉得时光虚度,荒废如狗,今昔往事不堪回首,闭眼,象征性回下头就牵着她的手冲出城镇,爬上山顶铁塔,或是沿着绿皮火车轨道漫无目的走,看火烧云,尝一口最后跳跃的彻凉泉水,往生只顾生存,灵魂无憾。
喝粥,吃药,困了倒头就睡觉,在梦里胡思乱想,免不了惊醒跌下悬崖,如是我闻,继续让幻觉爆裂,直到大脑冲胀蔓延浑身,吃片处方药,等着困意重新醒来后周而复始。叫要回来的他带两瓶冰啤酒,把他拉进我的狂喜,湮没云海之间,让他笔尖像世界一样抖动,墨彩流过的纸面生出七色花,合上的手记放在枕边欲要燃烧,在夜晚划开的火焰怪力乱神。十年或长眠之后,念出蝴蝶效应,让文坛八方逆流的大河涌出祸水,逆流而上,在世界尽头扶摇直上。
急忙翻下身看床底是否有人,窗外也没有谁要翻进来的迹象。
乔叶发了一条等了两天的短信——“好些了吗,新年我陪你过,别难受了昂。”
滚滚热浪回荡在胸口,海角的清风卷进大脑,从不知名的缝隙翻滚而出,冲散附着的污垢,嵌在崖边的蓝色水晶重新散射出新阳。
继续喝早饭剩下的粥,忘记了回信,世界美好,更宁静安眠在哈尔那座移动城堡,那时候还没有起风。
不用坐在挤兑四肢的桌前,不用听流水混账胡言乱语,想不到她甩开自己右手的那番夜景......
一切就青春真好了。
宋云哲照例那个点儿回来,睡不醒的自己痴迷在幻想依旧无法自拔,梦中吹破天空,我对绘画一窍不通,桌上纸神化般在空中飞旋,翻卷连绵不断的帧节,描摹出七八年前的几抹画面,数的清楼底枣树结了二三十颗青青的冬枣。我就和她坐在不大的纸飞机上,鸟儿听得懂我们低语,它歪着头在明澈的瞳孔中看得见自己清纯的脸,落下一两片羽毛,站在我们肩膀上,不被世人发现。我解开她的头绳,在空中甩出彩虹,尽头是她,彼端是我,世界是我们昨天样子。线条交织,青涩变得狂野,光芒冲破天空,少年们看不见太阳。
他从来也倒头就睡,看着脸上淡淡的微笑和时而冒出的呓语,担忧着谁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扔回牢里。
仿佛并不很远,他用着我淘汰的老牌手机接了电话——
“我得赶紧走了,要不就真永远不能翻身了。这是我所有的手稿,交给你了。我就带几本书走,回见。”来不及揉揉眼睛,周围响起本不存在的脚步声,频率越来越快,无形的空气推动少年在黑雾中飞奔,来不及发现,翻出窗外,黄褐色皮包扔在原地,窗户半开......
“保......重。”我来不及说,看着灰尘勾勒出的轮廓,更来不及叹口气。
喂喂窗台上睡着的野猫,静等她的发丝从时间的微风中撩动、划开梦境。
翻开不知名的杂志,扉页的话无情刺穿了河堤,她穿着百褶裙静坐在窗台上,衬衫被风拉得玉洁如海,纯粹到看得见背后星空,月牙扬出弧线,他的倒影坐在尖端,看天高任鸟飞。
——
“以前总把调侃认喜欢,如今谁言春日情长,终究却扬不起少年情。”
“发什么呆,赶紧开窗。”刘晏的书包活像装着铁砧,下垂着惊人的幅度,我打开日光灯,书包搬进来冒出虚汗。
她利索地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扔在椅子旁,靠在地摊旁边的暖气上。
“你知道那个老彭又抽风了吗?上操乱翻我们桌上东西,然后不管日记啥的全都打包带走了,早上真是没吃药。”
“哦不不不,我觉得他一直吃错药。”
“可乐卖光了,你的北冰洋。”
在桌角用最简单的办法打开,熟练的没洒出一滴。
“感谢。”
“他要看了我的东西,我倒没什么羞耻感,就是又得在他面前看他自嗨在空中狂喷泡沫。”
“写的啥?”
“《神曲》。”
“装什么学问。你就说反革命言论不就好了?”我不由自主地敲着她的脑袋,面前的脸颊涨的通红,乖顺的像刚会飞的雏鸟。
......
“我记得最后一页有句话......”
“啥?”
“愿所有少年都有时间打游戏或群架,愿所有少年再饿的时候都有东西吃,愿所有少年觉得自己有翅膀就有翅膀,带他们飞过山海不会停下。”
“我觉得这没什么吧?”
“我认为这两行字对我贼重要。但你不觉得我们越觉得重要的东西他们就越得封杀吗?”她假笑着,眉角闪光。
“闭嘴,影响心情。”
“我累了!”用同样的姿势张开手臂,毛衣的布料变得紧致。
“多大了都?”我不屑地说。
“不长大,年少如初。”
动了心,进屋未暖的怀中,重新变得虚弱,心头火烧火燎,却一度自怜。
时间短的像落叶和地面的距离,“他们该放学了,我撤了。”
走得比他迅速地多,直接把手机忘在了桌上。
四肢关上窗那刻如同抽空筋骨,乏力地躺在床上,抽象成黑雾捏成的小人,石化似的动不了,黑色的气泡和飞影盘旋在身旁,落在窗台上两只鸽子起风飞走,躺下的身躯异常燥热瘙痒,头晕目眩却又止不住裹住身心的厚重疲倦。
“操!”我抱住头,踢开被子,冷暖穿梭,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我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习惯性的伸出五指却什么都看不见。
时间过得很久,在现实却不知长短......身旁没了实体,失去做人资格。
“喂,家里没人吧?”用最糟的精神状态爬起,试着抖掉黏在身上的黑色玩意儿,活像是饭局喝大了的那群人。
“没有,进来吧。”我揽住她的腰,生怕摔破这幅近乎透明的身躯。
“想我没有?”她靠在我的肩膀,我低着头沉默不语,不敢直视眼里那一汪春水。
“诶.....”
“怎么了。”
“没事儿。”身躯柔软的像长虹的金线,按在竖琴之上能奏出天籁之音,呼唤潮鸣,掀起沙洲一片鸥群。缘分流淌在身前,活生生的生命压着的髌骨显得凝重。浪潮起起伏伏,在有一刻看到我们站在穹顶摇曳斜阳,转身网住重圆的明月,背靠背,听风的呼吸,走风的街道,乘风之上的小船,刷过尘埃落定。
“活着多好......”我说。
“现在最好。”腰间的手臂愈加有力,蔓延出樱花无风坠落的轻柔,被藏住彩虹的云彩逐渐包裹。下巴能清醒地碰到发梢,撩开鬓角的散发,此刻只想静静看蓝宝石般透亮的左眼,无为中不断有余韵像泉涌般绵延流淌,纯粹而直率,甚于去年秋日晴空的那番明澈,旋律写进《流星之夜》,死而无憾,转眼洞察透明的身躯万般污浊却又喧嚣。
“缘分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彼此拥抱。”我微微笑着,泛起泪花。
愿世界永世长安。沉默是金,没什么要说。夜色漆黑,流萤才会照亮小巷。
犹如未落尽的羞涩红叶,信上说“岁月悠悠,时光匆匆。”,不免滴下热泪,淬入发梢,衣角在滋养中生出七色堇。一个笼统的肢体形态,心情微动,幻化出万种幽情,一阵阵轻柔的牵绕,精准地扣在心环之上。
“新年,我把我送给你......好吗?......”我装作淡定地说,澄澈的目光从怀下窜出,响彻着的星空更显青涩,触电了的青春,生出了洁白而无形的翅膀。
“那……我把我送给你,好叭?”她低着头,我擦擦眼角的泪花......
“你本来就是我的,世界都知道。”她的脸颊活像骄阳,闪耀着生命所有的炽热与慈悲,落不尽秋色红叶,写不满的旧日手账。
......
她的手无力地敲打着汹涌的心口。
“知道木棉对橡树的告白吗?”
她像窗前小鸟似的摇摇头。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记住,你,永远比我离天空更近,更能与年少时的森林融为一体......”
如果还有一个人相信我,那么我就不会疯……绚烂的烟花从天空四散而落,众人仰头观望忽然看见那一朵美丽的花里,有最灿烂的光芒闪现——一瞬间,漫天的烟花都为之黯然!
只管抱紧这唯恐破碎的身躯。
“无需愿风如初,我们相见,便是如初。”我们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凝视提早盛开的烟火,寂静的两人衣襟上沾满了彼此的泪水,仿佛只要命还在,就没有资格能够放弃。
心中压下的那分怪谲,反复着律动......
她聆听着我的心跳,在脑海中写出序曲,时间尽至,只希望用生命打败时间。
“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就像你一语不发的离开,我在漫无边际的回忆和冷风里,一边恨你一边等你。”她说罢,站起的身躯脸颊前倾,我低着头,短如诗行,把生命刻在她心底,吐露仅有的温情,牙关微颤,世界静极,在冷暖不知的夜暮中彼此探索......
“不管咋样,我明天就回来。”
“嗯......”她拭去泪水,倏忽间在凝滞的时光中没了身影。
野蛮地敲打窗户,“把我东西拿过来!”刘晏喊着。
“磕了枪药啊你,大晚上别发神经。”恐惧与惊悸来了又去,揉揉惺忪睡眼,烦闷地说。
“谢公子之恩,小的比不上您,追你的女孩都大半夜追到你家来了呢。”
“你......”
“我不想上课,闲的蛋疼来看看你死没死。”
摔上窗户,墙角的飞虫也不再飞。
“操.....”
无心地翻动着桌上的各种东西,抽出宋云哲那一堆乱遭的手稿——
“在一个下雨的清晨又一次想起
给门前青苔刻上印记
屋檐下少年长大不会再哭泣
依旧在灯火的尽头等你
在一个烟火烂漫的夜晚行走千里
穿上长袍做上标记
等远方传来信这夜笙歌起
我会在一瞬间回来守护你”
......
“靠,一往如初,方得始终!”
噩梦连连,渗进窗户的暗白灯光用刀尖挑动着紧绷的神经......
那一吻,所有仿佛就此便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