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灯笼
如常风平浪静,懈怠看不到明天太阳,心安理得地终日无能为力。
大喊家里两人无人应答,拿起钥匙,走出大门跨进天色阴沉,风摇曳着荆棘,鞭策,旋飞,烙进骨髓,身上衣物无心穿得厚实,街角买一桶冰可乐抱回家。
颅骨变得不再沉痛转而向外膨胀,如同憋足了气的气球时刻要破碎开来。可乐的气泡下喉,疏通栓塞的经络,成为最好良药,溢满粘稠血液的肢体不再酸涩疼痛,前些日子在众人间摩挲的关节不见好转,下蹲和转身成为难度极高的动作。
咖啡因和二氧化碳疯狂汲取着霎时的快感,无论多少病苦接踵而至,也只能让人相信这两三秒的纯粹。玻璃杯壁渐渐变得粘稠,大瓶的液面像时光一样缓慢而有节奏地向下涌动。地毯的纤毛咋起,获得新生似得蜷曲向上生长。
醉熏的神经联结着躯体各处的奇点,年少,只有痛,肉体迟缓蔓延的却不让人放肆尖叫的痛。如同宇宙开始石化,窗边枝条是,我也是,流淌在日记上的花体英文是,环绕耳旁的心语也是,酿生出翡翠的青绿,于夜晚让晶簇在每一个细胞中狂妄生长,层层包绕石壁,透彻而多彩,最后一丝黑暗封住世界,落入海底,吐出一串折射微光的气泡,不被人发现翡翠般梦境,没有高空乱飞的大鸟,像我一样默默无闻吞下整个世界,我能亘古永生,直到鸟兽化石被风沙吹散,被卷进陆地工厂的烟尘中,在时间中不明不白。那时我褪去外壳,让海水埋进沙中,陪葬旧日环绕头上的鲸鱼骸骨。
我依旧璀璨。
生病在那些年永远是这样,只有我俩知道......
窗户轻敲,听得见不知名高中的专家演讲。
“你咋来了?”
“听说你得了绝症,来看看你。”刘晏笑着说。
“绝症别了吧还是,但现在很爽。”我说。
“你脑子烧坏了吧,上吐下泻然后发着高烧,玩火自焚啊?”她莫名其妙地说全了我所有的症状。
“感觉找到生命的意义了。”
“遗书基本都有这句话。”
.....
“废话少说放我进来。”
“家里没人?”
“嗯。”
她溜出了下午的两节课,面瘫地理老师从不点名,新来的英语老师依旧不招待见。
学校东南角的树林有一段围墙异常低矮,踩着垃圾桶能轻松翻出,我曾经不经意跟她提过,现今变成了教唆同学违纪,又添了笔该背的处分......
她把冰凉的双手放在我的脸上,指肚时而挪动,内心清凉,无力的全身却慢慢变得炙热,冲红了脸颊,伴随着几声刺痛的咳嗽。
“咋能别这样吗?你.....就非得虐待病人吗?”我装作镇定地说。
“外面儿冷,在你这儿取取暖。”她没心没肺地笑着。
......
一瞬间搪塞了话语,用沉默遮掩起波动的思绪。
我盘腿坐起,她半躺在我的面前,略大的校服衣褶掀起波纹。默默听着,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她忧叹讲着班里几近丧命的那群人,无不充斥着杀死人的安静或是一瞬间的相互叫嚷,课间变得格寂静,没有少年互相扔粉笔头,把纸飞机扔出窗外......仿佛一声尖叫或呐喊人群将奔向两方,撕心裂肺扯开喉咙,暴戾地让时间注满凝重的血泪,最终无不在半开窗户的冷风中睡去,再也不醒。
唯毁灭方可创造,不忍心杀掉自己.....
接下的时间人心无可奈何。
脚下“吱呀”踩出声响,她弯下腰弓起的后背着实撩人心扉......
“你想不开别自残啊!”她拿起一把看似寻常的刻刀,举在我眼前,阳光折射在她眼角,睫毛像那时的翡翠般闪闪发光。
“一把刀能说明得了啥?”我一脸迷惑地问着,强于口头的疑惑冲上心头。
“你家正常刀,咳,锋上带血啊?”
我抢过来推出细长的刀刃,用肿着的双眼仔细观察,一丝丝溅落的鲜红顷刻映入眼帘,手猛地一抖,差点掉在床上。
“你不会......”她惊讶地看着我。
“没有,我家没有刻刀.....绝对没有。”我无力地说,不禁在心口掀起一阵惶恐。
“算了,答应我,对自己好点。”她搂住我的脖子,我能清醒地看到她颤动着的喉咙,听得见有力而富有节奏的脉搏,不像我嗓子底劳累的心乱颤似的抖动着。
我把手放在她脖子后,像那晚抱乔叶似的紧紧拉住,像是电击时的身体,疼痛着却奈何怎也无法抽离。
“我答应你,你也好好的......”
我撩开她遮住眼睛的头发,看着发黑却不见血丝的纯粹眼眸。
我继续喝着剩下的可乐,心神无比舒畅,毛孔张开贪婪地汲取着周遭凝重的芳馥,把那份矛盾死死压在心底,不流露,妄想彻底抛出窗外。
继续听着谁又在操场闹事儿或是在教学楼后送给她一封洁白的信......时而笑笑,却来自混乱的内心又刺激着——不由得一声尖叫让泪水倾泻而出。
“早点好起来,大家还等着你一起搞事儿呢。”
“嗯......”我淡淡地笑着。
她张开手臂,身躯不自主地慢慢倾向怀中......
“我们会自由的.......”六个字不有自主地从嘴里蹦出。
“算了,真该走了,我可不想听那个油腻的教导主任在我面前一本正经瞎扯淡。”
来不及挥手,窗前死一样寂寥。
一阵混沌的罪恶和错乱席卷贮存的安宁,深处的晶簇撕出了一条曲折的裂痕。
“卧槽,我干了什么都。”我捂住脸,趴在床上.....
任凭太阳缓缓落下,做着清醒纷杂的梦,抬头看见灯火黯淡。
我移开床底的箱子,悄悄拿出他的皮包,晚上左手的袖口,一条条鲜红的划痕死死地烙印在手臂上,结上的伤疤下微微隆起,连绵成一段丘陵。翻开渐厚的手稿,一行红字映入眼帘——“世界总不能与时俱进,所以人的本性就是反叛。”
下方紧跟着一串致密且棱角分明的小字,如同秋风卷起的落叶,撒向天涯海角——
“为什么要复习
为什么不打游戏
作业全当放屁
有趣的问题
为什么不看小说
哪个字不比符号值钱
考试没关系
一定记得佛系
偷鸡摸狗一向
明显牛逼
多少人觉得我傻逼
就问逆行怎么不好?
拿着书全为了考试的人
尽情对我讥笑谩骂
不着急不害怕不要脸
装着赔笑早已习惯
黄楼白楼灰楼
看墙塌了多少人四散
最后的时间没几个人留有几张破纸
给点时间
哦不被你踩在脚下
再次问我想要何物时
看谁看清圆缺
常常死掐的真没有一刻不觉得疼?
晚安,北京!”
一阵酸涩,拉好他四肢和躯干的被子,把箱子摆回原位,沉默地躺在床上,身体再次变得寒冷颤抖,窗前看不到昨日那颗金星。猛地拉开窗户,把带着鲜血的屠刀奋力扔下不知名的那片土地,寒风无情地打在脸上,阵阵眩晕和濒死感接踵而至.......
实在的,残虐他的并非自我,而是住进灵魂的那一群——无赖。
你们快完了呢,利欲面前净是些可耻的勾当。我告诉你,痛苦短如诗行,谢我吧。不拧巴,所以输的一败涂地吧!
梦中呓语着,再想着两个人......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仿佛......自己也......无能为力。
.....
愿热土之上再无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