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窗外那些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声音就像是不动声色的号角，它一点点的逼近，是那样的悄然又旁若无人。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当年秦江未的偏心，导致现在曹楚汉的不安；再比如是秦江未执意回国的狠心，让曹楚汉感觉到被抛弃。
    等等，很多很多。
    但我唯独没有想过秦江未离世的真正原因……
    我的声音刚落，呼吸就克制不住的急促起来，原本想要掩饰的不适在这一刻迸发。顾不上太多，我冲进卫生间对着水池就是一阵干呕。
    曹楚汉跟在我身后，凉凉的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从镜子里看着他远远的倒影，那双眼睛透出来的不解和痛苦十分清晰。
    我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的难受，缓了好一会才说：“他明明接受了手术，而且术后恢复一切良好，如果他身体情况不稳定的话，莫征莫途是不会让他回国的。”
    “那是之前了，又不是代表以后。”曹楚汉的身影从镜子里离开，他慢慢踱步到窗户前。
    他的个子很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刚好可以与窗户的边缘对视。
    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嘴唇微微一弯：“他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不想拖累你们夫妻，所以选择了自己离开这个人世。”
    “他说了，他活得也够久了。如果不是莫征莫途这对双胞胎，他早就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了。他说自己一辈子负债太多亏欠太多，总要有一个偿还的结局。”曹楚汉说着，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他就没想过，除了莫征之外，他还有我这个儿子啊。”他重新面对着我，眼睛微红。
    “你是心理咨询师，擅长分析别人的心理活动，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真的替我想过？”
    我一时语塞，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开口：“怎么可能没有把你当成儿子呢？如果不把你当成儿子，他又何必大张旗鼓的宣布你的身份？”
    “但那也是不得已，如果他想的话，早在收养我的时候就应该宣布了。”曹楚汉冷冷的反驳。
    “那是因为当时他情况不允许。”我语速很快，“你想想看，他要把自己的儿子带出国治病，就必须要跟另外一个分开。他甚至都不能直接公布自己的身份，因为莫征他们兄弟的身世也很曲折，他们甚至在福利院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你想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宣布收养你，那他怎么去取得自己亲生儿子的接受和认可？”
    曹楚汉眼底的情绪平息了不少：“……对，我毕竟是收养的。”
    “就算是收养的，他对你费心程度你自己应该清楚。”我厉声道。
    不管曹楚汉再怎么有天赋，如何聪明过人，如果没有一个长辈正确的引导和教育，他不会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以说，秦江未对这个养子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心血。
    空气突然凝固，我和曹楚汉都没有再开口，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先是游走在我的脸上，然后一点点往下挪，最后停在我的腹部。
    这眼神太过直接，吓得我顿时大气不敢出。
    一定是刚才我的反应让他起疑了，甚至可以说，曹楚汉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确定我身体的隐秘。
    然而，他再次看着我的眼睛时却说了另外一句话：“你以为我是在乎亲生和养子差别待遇，所以才对莫征他们十分痛恨的吗？”
    “这么说吧，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他轻笑了起来。
    曹楚汉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要将之前的种种全部讲述清楚。
    从一开始他接近我，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他在暗，我们在明；他对我们的情况身份了如指掌，而我当时却只知道他是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正如他所说那样，曹楚汉最先也只是想接近我们，顺便给莫征增添一些麻烦。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他一方面希望看到莫征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厉害，一方面又不愿见莫征和我过的太舒坦。
    于是，他准确的摸清了我在莫征心里的位置，一次两次的拿我试验。
    说起那些过往，曹楚汉似乎很得意：“你那个同事是个傻瓜，居然以为我会真的看上她，想想也不可能啊，我可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你是说孟老师？”我狐疑。
    “啊，她好像是姓孟。不过她的死跟我无关，她是扛不住压力自杀的。”曹楚汉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我有些愤怒：“她为了你丢了工作，甚至毁掉自己的人生！”
    “那又怎么样？我并没有逼她，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曹楚汉眯起眼睛笑了，“苏杭，你难道现在都不清楚吗？一个人自愿做什么，那能负责到底的只有她自己。”
    这句话听起来冷血又残酷，我却无言反驳。
    电光火石间，我猛然想起之前误杀古乐竹那个女人的母亲对我说的话。
    “那个女人……不是自杀的吧，古乐竹因她而死，可她最后应该不是……”我喃喃道。
    曹楚汉看着我，突然轻轻的咧开嘴：“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啊，不错不错，果然聪明。”
    他深吸一口气：“但你只猜对了一半，她是自杀的。只不过，是被我逼着自杀的。”
    “你这是为了古乐竹……报仇吗？”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很可能不是一个正常人。
    “算是吧。”曹楚汉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他仰脸继续看着窗外，“可是那女人死了，也没能让我的小竹回来。”
    “这是她应该得到的下场，因为她太蠢了。”
    他说完这一句，转脸看着我。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他脸上照出两行清晰的泪痕。
    “我是让她去伤了你们，可从没有让她要了你们的命。我更没想到，你还会选择把她送到医院，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小竹根本不会死！”
    竟然是曹楚汉派那个女人过来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也就是说，曹楚汉派来伤害我和莫征的女人，最后却误杀了他挚爱的古乐竹。
    这样的因果，叫人无法不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