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摧毁任何他想要摧毁的东西，所以她不能，不能让他来真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面对是那时，更是因为，这是人类的战争，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插手的事，超级英雄拯救不了人类，身为人类的她，不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守护的文明，不是地球上的人类。
    卡拉法尔收手了。
    他停顿一会儿之后，抱着她离开电子工厂。
    ……
    “上尉，工厂内部好像出现了问题，火力已经完全攻不进去了。”
    “两边的人都撤了回来，圣裁组织的特攻小队也撤了回来。”
    “上尉，那个外骨骼热武装又来了……”
    眼前的景象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偌大的电子工厂，像个橡皮泥一样，扭曲起来，没过多久，刚才还在眼前的东西，瞬间像是被分解成了粉末一样，隐于看不见的深渊之中，逐渐被吞噬。
    空间，在消失。
    任何的炮火，子弹，都没法再进攻。
    而季白霜的突然出现，让军方的人更是措手不及。
    庞大的电子工厂，好像成了一幅画，有个人拿着橡皮擦，正在一点一点地擦掉画上的东西，没过一会儿，这幅画就残缺不全了。
    他们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敌人，看不到对方的进攻。
    屋漏偏逢连夜雨，雷斯上尉又收到了电报，说是主城区的供能中心遭到了袭击，就在刚才，整个主城区都陷入了断电状态，漆黑一片。
    季白霜摧毁了一些无人机后，炸了两辆装甲车，便再也没有管他们了，掩护着那时，往约定好的地点撤离。
    电子工厂这边的战斗，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但他们并没有阻止暗夜引路人的阴谋，他们这边死伤不少，只留下敌方四个逆反契约者的命，首领安全逃走。
    艾萨亚靠坐在一辆重型装甲车之后，望着那令人惊叹的吞噬景象，完全说不出话来。
    圣裁组织内部，对那时的力量，介绍只有一个词——黑洞，直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的大脑神经足够强大的话，简直可以随意摧毁地球。
    上一次，他还在暗自嘲讽无暇的失败。
    时至今日才明白，他们面对这个筹划多年的逆反契约者组织，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输了。
    从那时假死的那一刻开始，暗夜引路人就存在了，他们要建造新的世界，重启新的文明秩序，这么多年，他们的势力，早就不可想象。
    为什么，他们的速度能够那么快呢？因为他们的情报永远都跟着圣裁组织，组织内部，估计都有不少他们的人了，所以，艾萨亚接到紧急任务的时候，他们就盯上了他的帝王级武器。
    也许，更甚至是，他这一次的紧急任务，都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诺拉霍勒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
    他们的目标，是艾萨亚的帝韧封盾，无暇，也许算是在他们意料之外了，那时与无暇的关系很特殊，所以他要把无暇怎么样，他也说不好。
    无暇来到美洲区这边后，他们临时更改了计划，将无暇也算了进来，她也算是误打误撞将她的帝王剑鞘送给他们了。
    暗夜引路人，将有更大的动作……
    伴随着供能中心的爆炸，整个主城区陷入了断电状态之中，失去电能支持的设备，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了问题，而庞大的量子屏障，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一场封锁战，人们损耗了大量的能源，最终还是宣告战败，暗夜引路人早已准备好了逃窜的战机，在与空军部队交火之后，逃离了主城区。
    ……
    “小胖妞。”
    “……”
    “你要是疼的话，可以说出来的。”
    “……”
    “难过的话，也可以说出来。”
    “……”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她一直不说话，这让卡拉法尔很无奈。
    他将她手臂上的子弹取了出来，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莫名也有些无力。
    离开电子工厂之后，主城区的备用供能系统启用，卡拉法尔将无暇带回了组织这边，艾萨亚也回来了，现在的主城区乱成一团，一边修复各种损坏的系统与设备，一边发布新的消息，安抚居民，一边召开各种紧急会议。
    恢复网络之后的主城区，很快就将这边的消息上报给了上面的人，暗夜引路人这个逆反契约者组织的事态，进一步升级。
    卡拉法尔想，那些元老，这会儿估计都坐不住了，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恐怖组织，而是一个酝酿多年的先驱人物发动的新反叛。
    这间医疗室内，显得有些安静。
    无暇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像一具睁着眼睛的尸体。
    卡拉法尔犹豫了一会儿后，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伤痕，缓缓将她红肿的脸颊抚平，又在医疗室里找了毛巾，给她洗了洗脸。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这种事情，对谁来说都难以接受，信仰倒塌，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其实换一种思路来看，这件事也许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
    “季白霜一直说，他们的目标是创造高度文明且进化完全的新时代，能力不足的人，以及无法坚持他们的目标的人，都该被淘汰，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毁灭人类。”
    “……”
    “我想，他也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如今的人类文明感到失望罢了，杀掉能力不足的人，杀掉普通人，只有能够拥有特殊能力的契约者才能活下来，契约者将建造新的人类秩序。在新的时代，人类的进化更进一步，人类将逐渐摆脱脆弱的身体，不再染上以前的疾病，每个人都拥有特殊的能力，活得时间更长，他们以为，这样的世界，就不再有战争了，他们是在创造新的文明，拯救世界。”
    “……”
    “可他们错了，拯救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人类也许，从来都不需要拯救，文明之光永远存在，哪怕人类灭绝了，这份文明之光，也永远存在于历史之中。就好比，我爱着这份文明，我愿意尽力去守护文明之光，但我，没有办法拯救人类，没有办法拯救文明。”
    “……”
    “小胖妞，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还有最后一点希望，你都不该就此放弃信仰。”
    “……”
    无暇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一大堆话，卡拉法尔看着她空洞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恼怒了，人类的本质，就是如此残缺不全，哪怕是心理与身体都无比强大的无暇，面对这种情况，也脆弱不堪。
    他的眼神冷了几分，站在她面前，一把抬起了她的下巴：“我要拿你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总是这样，从来都不愿意让我与你一起承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她还要他说什么？
    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她还要持续这种状态多久？
    卡拉法尔说完，又惭愧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情况之下，他不该这么对她的。
    “对不起，我的小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什么难受的，可以发泄出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哭不闹，又不说话，我也很难受……”
    卡拉法尔弯腰抱着她，只觉得她的身体很凉很凉，越来越虚弱。
    他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她的唇角，眼神满是无可奈何，他只希望她尽快恢复过来，是她告诉他，只要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就不能否定全人类，就不能停止自己的战斗，可她如今，难道因为一个那时，就要动摇她这么多年的信念了吗？
    无暇动了动手臂，缓缓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好几个小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终于，对着他说出了第一句话：“你竟然会凶我……”
    卡拉法尔微微怔了怔：“啊？我认错，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无暇喃喃地说：“我觉得很真实，而且你凶起来特别好看，很有男人味，你再凶一下好不好？”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因为他几乎不凶她，所以她还觉得不舒服是吧？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吗？
    卡拉法尔有些无奈：“难道我不凶人的时候就不真实了吗？难道不凶人就没有男人味吗？”
    她的喜好真奇怪。
    要是喜欢安拉尔那种类型的人格直说啊，他切换起来也很快的……
    无暇笑了起来，从椅子上起身挂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流着眼泪的同时，还在笑。
    “卡拉法尔，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给我发好人卡吗？”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不要对我太好，到时候想甩都甩不掉了。”
    “别想这个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无暇笑着哭，哭着笑，像个小孩一样，低声说着：“他以前，也对我很好很好的……”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我没有爸妈，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
    “就像爸爸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