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秀是个奇怪的人。
    他除了身上多余的力量之外，这具身体，其实还是很平凡的身躯，他始终是平凡的人类。
    路希维德无法从他平时的举动，以及他所说的一些话，分析出他的种种。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算是地球上的何种派系。
    就在路希维德继续尝试分析叶尘秀的时候，面前的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跳动的光、准确地说，是从卡拉法尔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原子，全部都在一秒之内，涌进了神矩之中。
    神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恢复完整。
    路希维德将神矩挪到了卡拉法尔面前。
    叶尘秀探了探脑袋，仿佛看到了那具身体里，缓缓生长的血肉与内脏。
    空气中有股奇怪的气息，似乎是淡淡的香气。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恍恍惚惚。
    这个卡拉法尔……
    真的是个人吗？
    叶尘秀很怀疑。
    突然。
    路希维德说：“成功了……”
    躯体恢复有机物活性，能量重新运转。
    金属架子上，腰上盖着一块白布的卡拉法尔以诡异的姿势坐了起来。
    叶尘秀愣了愣：“……”
    卡拉法尔睁开眼睛，毫无表情面色僵硬地望着路希维德，有点像是刚启动的机器人。
    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
    重瞳。
    潜藏着蓝色的星光。
    只是，依稀之间，觉得不如以前那么亮了。
    路希维德缓缓抬起了他的手背，躬身亲吻他修长的手指，说了一句虫族语言：“恭喜你，重新归来的光明之子……”
    叶尘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内心又是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真是恶心。
    卡拉法尔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盯着路希维德看。
    他似乎，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脑子里的思绪。
    片刻之后，他呆愣地吐出了两个字：“无——暇——”
    小胖妞，小胖妞，小胖妞……
    无暇，无暇，无暇。
    这下，轮到路希维德发怔了。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刚才他说的那两个字，叶尘秀也清晰地听到了，他叫了无暇的名字。
    叶尘秀满含惊讶。
    真是难以置信。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被拆解分析了几十个小时，重新恢复神智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她的名字。
    此时此刻，叶尘秀不得不推翻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也许，他并非是他所想的，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无暇的事情，让林燃很难办。
    上一次的任务之中，她故意切断了和组织这边的联系，任务又失败了，早就有些令人不满了，这一次她又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林燃很想帮她，可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搞的定的，圣裁组织的会长，不是简简单单的契约者，他更是个政治家。
    如今多方机关，都在关注无暇的事情。
    地球联邦对她的忠诚度充满了质疑。
    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无罪的话，他单方面不好保无暇。
    组织内部的情报机构，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了，他们的动作很快，军方和政方再查下去，不只是无暇，还会查到冴岛玖生这里。
    而林燃找冴岛玖生过来，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你们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她一个人疯疯癫癫也就算了，还把你们兄妹牵扯进去，你知不知道，很快就要查到你头上了？”
    林燃真是恨铁不成钢。
    好好的女儿，非要犯傻，惹出大麻烦来。
    现在，他一心栽培的冴岛玖生兄妹，也惹了一身腥。
    冴岛玖生没有心情去管其他事，他相信无暇，始终愿意无条件信任无暇，他现在最在乎的是无暇的情况。
    “会长，她现在在哪里？”
    “在特情机关，东方倩那里，即将面临三方审判。”
    “东方倩？”
    “就是那个会读脑的。”
    “那……”
    “审讯不出来，她对无暇读脑失败了。”
    冴岛玖生听完这句话，笑了。
    东方倩的名号，整个组织的人都知道。
    只要与她打过照面，没有什么隐私能够隐瞒到她。
    短暂的几秒，面对她的人，就没有秘密了。
    所以，没有人喜欢和她打交道。
    组织内部的人，将东方倩称为巫女。
    她从来都没有失败过，任何审讯，都轻而易举。
    没想到这一次，在无暇这里栽了。
    林燃头疼：“你还有心情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惹出了多大的麻烦？袭击研究所的事情是你做的吧？劫持虫族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
    冴岛玖生不由得怔了怔：“会长……”
    他都知道了啊？
    林燃扶了扶额头，说：“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也选择相信你，你这几年来，表现都很优秀，现在我是尽量压着这些事情，只要事情不继续发酵，情报部门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是我还是很失望，怎么她回来了之后，你就跟她混在了一起？”
    冴岛玖生无奈：“会长，你总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你将无暇说的一无是处，可还是在想着办法，怎么保她吧？”
    林燃抬头瞪了他一眼，拿起了桌上的电子屏幕砸了过去：“你这一点，也是跟她学的吗？”
    冴岛玖生后退半步，问：“她情况怎么样？”
    林燃叹气：“我还没有时间去看她，她炸了整个山区，周围一大片区域的电子设备都废了，军方已经将她列为危险人物了。”
    冴岛玖生没有说话：“……”
    她常说，只要还活着，就还好。
    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燃严肃了起来：“现在你得先处理好你这边的事情，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窟窿都得先填上，你把那个虫族人质弄到哪里去了，得赶紧弄回来，如果有其他对你的调查，我会尽量压着。”
    他能做的，都会去做。
    只希望，不要再出乱子才好。
    东方倩再怎么着急，也不能随便审讯谁。
    归根究底，她也只是个给别人办事的。
    无暇的事情，是她自己弄得太张扬了，以至于军方和政方都盯上了她。
    仅仅是圣裁这边，信任她并没有用处——更何况，她在组织内人缘也不好。
    冴岛玖生明白过来：“我会尽快处理。”
    情报部门不是瞎着的，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其实，还是要看靠山。
    林燃摆在这里，就是他们的靠山啊！
    事实上，林燃并不想去管无暇的事。
    可无暇他们，救了他的命。
    他又不得不管。
    冴岛玖生忽然问：“会长，她刚回来的时候，你也不相信她吧？”
    林燃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是，一开始，我很怀疑她的立场，准确来说，我是怀疑她的力量，她是个很优秀的战士，既可以是锋利的剑，也能是坚固的盾。”
    而且，她的性格，有些捉摸不透。
    所以，危险系数有点大。
    他必须考虑得更全面一点。
    冴岛玖生说：“我和会长一样，我也，不相信她。”
    林燃不语：“……”
    冴岛玖生又说：“她就是这样，看上去不怎么可靠，只是因为她不在乎别人的信任罢了，一旦选择相信她，永远都是无条件的支持。”
    林燃还是不说话：“……”
    行吧，他为了支持无暇，差点把他自己弄成逆反契约者……
    林燃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一阵烦闷，真要保无暇，他也要打通不少关节，说不定还要得罪一些人。
    政方与军方，本来就有不少，看不惯契约者存在的人。
    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他在那边的关系，又很一般。—
    冴岛玖生被训了好久的话后，离开了林燃的办公室。
    他看了看时间，他已经离开6个小时了，天都黑了。
    走的时候，路希维德还在搞他自己的研究，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冴岛玖生出了组织大楼，便赶忙去找路希维德。他这几天过的是真的提心吊胆，不用林燃提醒，他也知道，再这么耗下去，迟早查到他头上。
    万一弄不成，大家跟着一起完蛋，他倒无所谓，就怕连累自己的妹妹，跟着他一起受苦受难。
    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平时不做梦的他，这两天一直梦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梦到一片死灰的世界，梦到一身鲜血的妹妹，梦到屹立山峰之巅黑色的背影。
    ……
    冴岛玖生小心翼翼赶到副城区的时候，卡拉法尔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的卡拉法尔，对于他们来说，有些陌生。
    他像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他们所了解的卡拉法尔，也不是所谓的安拉尔。
    路希维德什么话也没说，一如既往保持着冷静，不动如山，至于叶尘秀，则是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他们开口说话。
    冴岛玖生打量着卡拉法尔，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了？”
    卡拉法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穿着他的衬衣与黑色的长裤，他们之间身形相差不大，他穿起来也合适，只不过比起冴岛玖生，如今的他，显得清冷许多。
    他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垂着脑袋，回了一句：“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她呢？”
    冴岛玖生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他在问无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