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并不反驳：“我的确早就认识了他，与他有所接触，但是这能证明什么吗？”
    林燃说：“不能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牵连很大，如果你的某些打算，与叶尘秀有关系的话，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他不知道无暇要干什么，但是她那么坚持，希望早点恢复身体，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他不问，是因为信任她，如果没有无暇的话，可能他也就真的死掉了。
    复活的事情，林燃不说，不代表什么都察觉不到，假如无暇要做的事情，跟叶尘秀有关系的话，那么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可能没有办法插手。
    叶尘秀的消息差不多已经传开了，他是世界上唯一拥有两种高强度契约能力的人，极有可能是人造生化人，政方，军方，各种各样的势力，都在盯着他。
    无暇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如果发生了意外，牵连到圣裁，她也要想办法，一个人把责任揽下来。
    “会长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有自己的打算，我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无暇从来都不代表圣裁，永远只代表自己。”
    她看似有些莽撞，事实上，比谁都明白道理。
    林燃略显无可奈何。
    他没有办法，不去顾及整个圣裁组织的立场。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问她：“你对叶尘秀，了解多少呢？”
    无暇想了想，说：“表面上放荡不羁，内心很偏激，看似好相处，实际上不好相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叶贞月叶教授了……”
    心理学上有句话说，人类所有罪恶的源泉，都与童年的压抑与不幸有关，对于叶尘秀来说，他的童年以及少年，都和叶贞月相处在一起，可在叶贞月的心里，他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林燃说：“他虽然，不是我和贞月的孩子，可如果，贞月一直将他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话，也一定希望，我能够承认他。”
    无暇问他：“所以，在会长的眼里，如果叶尘秀愿意走正道的话，会将他当成真正的儿子看待吗？”
    林燃苦笑：“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愿意他也不愿意，你既然早就认识了他，也许有机会好好与他谈一谈，我从来都没有抛弃贞月的意思，也没有不愿意承认他的意思，贞月的事情，有所误会，我不知道贞月还活着，也不知道她有向我寻求帮助……”
    叶贞月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察觉到了，可那段时间，一直很忙，未能给她更多的关心，几十年前，叶贞月是他的初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然而那个时代太混乱了，出了很多事情，她再也无法生育，而他也一再面临各种挫折与困难。
    林燃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项链，小心翼翼地将项链的坠子打开，放在了无暇的床头。
    他说：“她是个很优秀且富有智慧的女人，我们都希望，终结战争，不管是契约者还是普通人，都应该有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为了这个目标，共同战斗，我一直，真心爱着她……”
    所有人都说他克妻命，从来都没有人去了解过，一再尝试失去的他，到底是何种心情。
    他对林嫣嫣的宠溺，也只是因为，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罢了，不管林嫣嫣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愿意舍弃她。
    无暇看着坠子里压着的照片，胸口一阵发堵。
    照片上面，正是年轻时代的林燃与叶贞月。
    依稀能够看出来，叶尘秀的眼睛，和叶贞月很像。
    叶贞月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容温婉优雅，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满怀仇恨的女人，这一切，归根究底是叶尘秀太偏执了。
    无暇想，叶贞月的离去，是为了成全林燃。
    他们的革命，需要的不仅仅是契约者的力量，最重要的，仍然是与联邦政府之间的融合，林燃需要一个机会，让所有的契约者，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
    林燃将坠子合上，随即颤巍巍地将手收了回去。
    “这是贞月的东西，整个项链都是她自己做的，她什么都喜欢自己来，不愿意假手他人，说起来，她和那时的性格还挺像的，会很多很多外人想不到的技术，烹饪，维修，计算机技术，还能自己一个人装修房子……他们，不仅仅是拥有了特殊力量的人类，更是怀揣着一颗相信生活的心……”
    无暇久久不能言语。
    她认识林燃很多很多年了。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与她说这么多私事。
    林燃从回忆中抽身出来，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劝说那个孩子，只要他愿意放弃所有的怨恨，愿意回头，我会倾尽全力保护他，不管他是不是所谓的生化人，我不会让联邦政府伤害到他……”
    他愿意，以联邦元老的身份，为叶尘秀争取基本的权利，让他能够与众多契约者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无暇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这才是他所谓的正事。
    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我会尽力。”
    林燃这一次，倒是出乎她预料的心胸宽广了，哪怕被叶尘秀杀了一次，哪怕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被欺骗感情，他也仍然选择原谅他一次。
    “行了，不说了，你这次回来之后，比起以前，沉着冷静了很多，那时想必一定很欣慰，若是他能够看到如今的你就好了。”
    “难得的夸奖，快把我的笔记本拿来，我好好记下来。”
    “等我回头，给你写个奖状，你再裱起来吧。”
    “行行行，我保证裱起来之后，打上蜡，好好珍藏。”
    “嘴皮子功夫倒是也变得厉害了，这个项链，你拿着吧，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了。”
    林燃起身，无奈地看着她笑，她也一派轻松地看着他的皱纹笑。
    她知道，也许在林燃的眼里，自己始终比不上林嫣嫣，可如今的一切，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不是什么东西，都必须要去争个高下。
    无暇愿意，在自己的心中，腾出一块位置给他。
    他终归算是她的导师，她的半个父亲。—
    瑟琳娜的试验很成功，不过这个成功，充满了变数，她没有办法将这种紧急治疗方案推行开来，她不确定，试验的成功，与无暇本身的关系到底有多大。
    无暇能够承受的疼痛等级，别人未必能够扛下来。
    帝王剑鞘的作用有几分，也是个未知数。
    总之，只能说，她的命，真的比其他人要大。
    无暇身上所有的外伤都恢复得很快，又休养了两天之后就离开了这边，不过这两天一直接受静脉注射，全身都有些疲软无力。
    她办理了手续之后，决定先去找冴岛玖生。
    想着，先把冴岛玖生那边留着的弓箭拿过来。
    她出了电梯之后，一路上遇见了很多组织内部的契约者，什么等级的都有，无一例外，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无暇一阵茫然，看来这次的事情之后，她越来越出名了？所有人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多打量几眼，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莫名有些滑稽。
    就好像，她得了瘟疫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
    无暇再进大楼主电梯的时候，圆盘电梯内，十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退了好几步，靠在了电梯墙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中间。
    电梯里，除了机械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他们连呼吸，都显得恐慌。
    无暇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脸色太难看，把他们给吓着了？
    算了，反正她以前也不合群，被排斥就被排斥好了，无关痛痒。
    无暇出了电梯之后，一路转到了冴岛玖生的房间。
    按了按门铃后，厚重的金属门便自动打开了，家政机器人的声音随之传来。
    “请进。”
    无暇一脸虚弱，略显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喊了一声：“冴岛君……”
    冴岛玖生似乎是刚洗完澡，披着个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见到无暇之后有些意外：“你没事了？我昨天问了医疗中心的朋友，以为你还要多躺两天。”
    他一身湿漉漉的，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梢上挂着水珠，看她的眼神，竟然与她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同僚有些相似。
    无暇翻了翻白眼，自顾自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瘫倒起来：“我提前办理了手续，听说你弄到了新的武器，我特地过来拿的，不过我这一路上过来，遇见的人全部都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很奇怪，就好像我携带了什么超级病毒一样……”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而冴岛玖生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拿了块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动作也顿了顿，随即沉默了好一会儿。
    无暇见他一直不说话，转头看他：“弓箭呢？”
    冴岛玖生终于开口：“帝王剑鞘里的弓和箭，我的确拿到了，就等你恢复过来。”
    他说完这句话，将毛巾放在了一边，回到房间里，将装着弓箭的长盒子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