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法尔差点站也站不稳。
    他看了看情况，抹掉了手臂上的血迹，然后一掌甩在了冷藏室后面的制冷设备上，制冷设备直接被打穿，滋滋的电流声响了几声，完全损坏了。
    在将人吸引过来之前，卡拉法尔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回到无暇这边的时候，无暇还没有醒过来，她少见得睡得这么沉，不知道该说是她状态好还是状态差，他蹲在了床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上跳跃的光，一直在流散，转瞬消失在空气中。
    卡拉法尔换了个姿势，趴在床边，靠着无暇的手臂，脸色有些发白，浑身还持续着一阵一阵地颤抖，虽然很轻微，可他自己的感觉十分明显。
    他有了，更严重的，生命的局限性……
    无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部都胡乱夹杂在了一起，西西伯利亚小镇上，养猫的少女，挣扎的逆反契约者，军队，凶残狠厉的虫族，数不清数不清的生物与非生物……
    梦中的世界，就好像是一个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梦比优斯环，不同的画面，永恒复现，直到家政小优叫醒了她。
    “主人，有紧急联系，有紧急联系……”
    冰冷的机械音一直在重复，无暇醒来的瞬间，正好记得梦中最后一个场景。
    她扶着额头，伸手去摸索放在床头的平板电脑。
    打开电脑看了看，发现是一条上面的人发来的消息，发信人正好是度陈剑。
    “又出事了，林燃从冷藏室爬了出来。”
    第一眼看到这句话，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停顿三秒之后，却是猛然惊醒。
    度陈剑说，林燃又活了过来？
    无暇被吓到了，赶忙坐直了身子，发消息询问过去：“什么意思？”
    度陈剑回：“大约两个小时之前，尸身暂时储存在冷藏室等待会议结果，可会议刚开完，大家就收到了消息，说冷藏室出事了，设备损坏了，而且，林燃自己醒来了，不过身体还有些虚弱，晕倒了过去，现在已经被秘密送到医疗中心去了。”
    无暇愣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要怎么回复信息。
    林燃……又活了？
    这……
    她头一次觉得周围的一切这么不真实。
    无暇怀疑，自己可能还在梦里。
    她皱着眉头，懒得再去度陈剑的消息，将平板电脑扔在了一边，视线不经意地一转，恍然瞧见卡拉法尔正躺在床下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似乎变得一根一根清晰了起来，像是细密的光线一样，跳动的光子正在消散流失，肢解分离。
    无暇怔了怔，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立即将他扶了起来。
    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像个死人，不仅如此，还与石头一样僵硬，无暇伸手去抓那些消散的光，却什么也碰不到，眼前的场景，堪称魔幻。
    “卡拉法尔？”
    她瞪大眼睛，看着仿佛躺在一片微型星云之中的他，痛感无比真切，此时的无暇不得不相信，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肯定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
    星云微光与黑光交织在一起，充斥在整个卧室内，这是她此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景象，既科幻，又魔幻，令人难以置信。
    一切碰不到摸不着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卡拉法尔说，电子跃迁会发光……
    这眼前魔幻的场景，代表着他作为生命体生命能量的急速消失……
    “你醒醒，你快醒过来，你不要吓唬我，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无暇趴在他身上，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拥有的太少了，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了……
    倘若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之中，只是为了饱尝失去滋味的话，那她的归来，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求你了……你醒来，动一动……”
    无暇全身都在发抖，无比畏惧恐慌，拳头一下一下地敲着他的身体，恨不得把她自己的命给他，可仔细一想，她的命好像也不值钱，顿时又一阵无助。
    卡拉法尔睁开眼睛，就看到她趴在自己身上，声音哽咽，求着他醒来，偏偏又不肯让她自己哭出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噗……”
    无暇听到突如其来的笑声，连忙转头看他。
    卡拉法尔瞧着她眼眶微红的样子，脸上还挂着笑意：“你哭什么呢？”
    无暇皱巴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他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肌肉与体温似乎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我要分出很大一部分力量来压制自身，所以消耗大了就比较伤，虽然有点慌，不过问题不大，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死……”
    无暇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还是说不出话来，心中五味杂陈。
    卡拉法尔略显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说：“不哭，小胖妞，可别哭了，我是神啊……神怎么可能出事呢……”
    他是她，无所不能的神啊……
    无暇不肯放开他，身体挂在他身上：“你是什么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对我来说无可替代……”
    不需要用任何的词语去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从来都只是清晰地明白，她不希望谁死，谁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卡拉法尔点头：“嗯，你也一样。”
    无可替代的小胖妞。
    永远都是。
    无暇松开他，认真地盯着他看：“你说，你做了什么？”
    卡拉法尔沉默一会儿，说：“我什么都没做……”
    无暇说：“那我刚才收到的消息的什么意思？几个元老在一起开会，商量林燃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会刚开完，林燃又活过来了？”
    卡拉法尔歪了歪脑袋，说：“那他们的会议岂不是白开了？”
    无暇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你还在这跟我装，转移重点？”
    卡拉法尔伸手去挡脑袋：“我没有……”
    他哪里是转移话题了……
    他只是实话实说……
    无暇又严肃了几分：“林燃的事情，是你干的？”
    所有人亲眼看到，并且确认了林燃的死，甚至心脏都没了，现在又活过来了？怎么可能呢？
    刚好，他又在这个关头上出事，蒙谁呢？
    卡拉法尔其实也没有打算骗她什么，于是说道：“他死亡时间不长，大脑又保存完好，救回来问题也不是很大，小胖妞也不希望他死啊，所以，现在的情况不是挺好的吗？”
    无暇摇头：“不好，我不希望他死，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因此牺牲什么，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你为了你自己，能够一直存活着，以你卡拉法尔的心，存活下去。”
    他现在的状态，她又不是不了解，路希维德也和她说过了，再这样下去，他这具身体，两极相斥，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消失……
    卡拉法尔微微笑了笑，说：“这不是没事吗？”
    他没事，林燃也没事，那就够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他还能被她唤醒，他已经很高兴了。
    无暇拧着眉头看着他，并不说话。
    这一次是没事，可下一次呢？
    谁又说得准？—
    林燃的复活，成了一个谜。
    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因为这一点，开始有人怀疑，契约者力量，是否远比目前所了解的更复杂。
    这把某些知情人，吓得不轻。
    无暇和卡拉法尔去医疗中心看了看林燃，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甚至比林嫣嫣还快，但是他并没有告知林嫣嫣他的情况，而林嫣嫣整天呆在高级医疗中心，情绪低落，身体状况也不好。
    这一次，林燃没有继续任由着林嫣嫣的性子了。
    无暇不知道，卡拉法尔救他的时候，是不是有被他发现什么。
    当她进了医疗中心的卧房之后，卡拉法尔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很多时候他好像都是个无关人员，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没有旁听某些谈话的权限？
    房间里。
    无暇坐在病床边，看着林燃：“前几天交了一份报告上去，解释了副城区博物馆内跟我有关的事情，结合这些事情来看，叶尘秀与暗夜引路人这个组织，有很大的关系，不过，他的通缉令还没有发出去，要等你彻底恢复正常之后……”
    无暇说完，就去翻电脑中的一些邮件。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索性直接说公事好了。
    林燃的脸色不算太好，经此一出，头发是彻底白了个彻底，胡子都快白了。
    他说：“叶尘秀不是暗夜引路人的人。”
    无暇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林燃说：“你的办事能力可不只是这么简单，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对叶尘秀的调查，应该也差不多了。”
    无暇垂眸，说道：“我调查他的时候，还没有确切证据，只是猜测到了一些，会长你也知道，我向来记忆力很好，我还是记得，叶贞月这个人的。”
    林燃瞪了她一眼，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暇想了想，说：“抛弃妻子的人？”
    林燃说：“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他是我儿子，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不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