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莎莉拉着她的手，说：“有明显的激烈战斗痕迹，里面烧了一大半，不过外面现在看不太出来，遍布血迹，我采集了一些血液样本，剩下的就是配合老师的工作了，我来的晚，没有见到尸体，只知道，心脏被挖掉了。”
    无暇微怔：“……”
    心脏被挖掉了？
    李莎莉说：“老师跟我说，凶手把心脏带走了，林会长的尸体也被送到你们的地方去了，消息暂且封锁。”
    但凡发生什么特殊的大事，总是上面先知道，上面包不住了，只能告诉全世界了。
    无暇整个人一阵一阵地恍惚，脑袋里天旋地转，表面上却没有半点动静。
    卡拉法尔忽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带到了怀里：“别慌。”
    无暇摇头，只说：“我还好。”
    她觉得自己还没慌，可她脑子里思考的东西，怎么也串联不起来，断断续续的，一片一片混乱不堪。
    很快就有人叫李莎莉，李莎莉立刻与他们告别，背着箱子回到了车上去。
    度陈剑这边的事情也快要结束了，自从这些人开始撤离之后，他一直没闲下来过，不断地与人通话，周围的人说话的声音持续回荡在无暇的耳边，她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嗡嗡嗡的。
    凌晨四点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
    花园别墅周围，空空如也。
    院子的大门虽然开着，但是里面关上了，灯光暗了下去之后，周围的人都默默离去。
    无暇坐在院子外面，看着偌大的房子，发愣出神。
    卡拉法尔坐在她身边，挨着她的肩膀，也不说话，就是时不时看着她。
    她总是什么都不说，看上去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却实实在在地想要拯救身边的人，沉寂的几年对她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漫长的思考过程。
    时隔多年，当无暇再次成为无暇，她还是坚持了她心中所想的东西，从她救许雅瞬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其实只是想要救她身边的人而已，没有任何理由的拯救之心。
    不管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敌人。
    只有真的热爱过这个世界的人，才会这样。
    可她总是难免面临失败，人类的局限性太大，她救不了的人太多太多了。
    这么一坐，突然就天亮了。
    卡拉法尔还是没有提醒她，始终就这么陪着她坐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无暇眨了眨眼睛，恍恍惚惚才发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卡拉法尔回了一句：“嗯，已经早上了。”
    借着明亮的日光，无暇看到了放置在院子里的木箱子，木箱子上面有机器人的标志，还有副城区那家小店铺的名字。
    她随手买下来的东西，的确是送到了，只不过，林会长好像已经没有机会享受了。
    无暇又出了神，脑袋有些空白。
    几秒之后，她才撑着卡拉法尔的肩膀，略显疲惫地站了起来，无暇说：“都天亮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
    卡拉法尔也随之跟着她站了起来：“有人说，当别人在沉思的时候，不要随便打扰。”
    无暇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那也要看是谁，像我这种人，沉思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来，你应该及时打断我，不要让我浪费更多的时间。”
    就好像现在，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沉思了什么东西。
    只觉得灵魂飘啊飘啊，就飘了很远。
    卡拉法尔问她：“现在我们去哪里？”
    无暇直接跳到了他背上，埋着脑袋，像个醉酒的人，罕见地撒起娇来。
    “我困了，回去睡一觉再说，其他的事情等上面通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卡拉法尔连忙托住她的腿，有些担心她摔下去。
    “好，我背你回去。”
    她说话还是那样，明明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语气却始终是老样子，可要说她内心毫无波动，谁信呢？
    卡拉法尔看过无暇的一些资料，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说，她是天生的战士，她的强大，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她这个人。
    除了唯一的一次在他面前哭之外，他没有见过无暇有半点委屈的样子。
    她全身都烂掉了，生化作用下，几乎是瞬间可以因为痛苦而死去，她都没吭声，手臂上的肉彻底没了，她也不在乎，哪怕只剩下一只手，只要她还站得起来，她也不会放下她的剑。
    然而，她不是机器人。
    她有心的。
    所以，总是会有痛的时候。
    卡拉法尔不会说什么安慰她的话，除了他并不太擅长安慰人之外，他本身，也没有怎么想过去安慰她，毕竟，安慰其实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无暇趴在他背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睡着的，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浩瀚的殊死搏斗一样，疲惫不堪，双眼一闭，就没了意识。
    卡拉法尔将无暇送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自己背上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给她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
    卡拉法尔头一次感觉到了，室内空调的温度是真的低。
    林燃发生意外的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到今天事情不足十二个小时，有关部门就在暗中搜寻叶尘秀了。
    叶尘秀失踪了。
    估计，再过12个小时，林燃的事情也瞒不住了，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到时候，叶尘秀就成了全球通缉的重要嫌犯。
    不管怎么样，他今后都不会太好过了。
    卡拉法尔离开了房间后，以最快的速度，对整栋大楼进行了空间分析。
    他在找林燃的尸体。
    那些人说，林燃的尸体被送回来了，估计这个时候，初步检查都结束了。
    很快，在其他楼层的解剖室，找到了林燃的尸体。
    尸体被包裹了起来，推进了冷藏室。
    几个带着口罩的人，皆神情凝重。
    他们做了记录之后，就离开了冷藏室。
    等他们离开之后五分钟，卡拉法尔出现在了冷藏室。
    整个冷藏室都在冒冷气，温度极低，而存放林燃尸体的地方有电子密码，看来需要很高的权限。
    卡拉法尔站在电子锁面前，缓缓伸手，搭在了冰冷的机器上，几秒之后，电子锁自动解开。
    他将装在袋子里的尸身拉了出来。
    打开拉链去看，出现在他面前的的确是熟悉的五官，此时的林燃，面容已经完全僵硬，尸身上的血迹被人清理过了，胸口有个很大的洞。
    和李莎莉说的一样，他的心脏被挖走了。
    卡拉法尔摸了摸他的脸，隐隐感觉到了特殊的电流的气息，看来，还真是叶尘秀干的。
    他的心脏死亡，大脑也完全死亡，脑干活动停止。
    对于人类来说，这就是个死人。
    不，准确而言，是对于几乎所有生物来说，这都只是个死物。
    只可惜，他并非算是完全的人类。
    如果无暇不希望他死，那么，他就一定有办法把他救回来，因为他是神啊，他是光明之神，原初宇宙之光，他代表着整个宇宙的起源。
    作为这样的神，他为什么，不能拯救一个人类呢？
    虽然心中如此告诉自己，可卡拉法尔的脑子里，充斥着路希维德对他说的那些话，从他拥有生物的特性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光明之神了，他有着属于他的局限性，他这具身体……
    卡拉法尔不知道，这具身体，能够支撑多久。
    他只知道，他现在，要救林燃。
    要让他，死而复生……
    卡拉法尔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上，以自己体内的能量，强行激活生物细胞活性。
    再生，创造……
    一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生长着。
    死亡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只要他的力量足够的话，复生一个人，并不是很大的问题，然而他的计算，也只是站在原初之光的立场上。
    几分钟后，一个全新的心脏逐渐长了出来，胸口上的血肉，断裂的骨头，也自行修复起来。
    剩下的，就是恢复血液活力和生命力了……
    脑子里，断断续续的声音猛然窜了出来，越发清晰，明朗。
    “你在做什么？你在浪费你自己的生命能量，只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类吗？”
    卡拉法尔的双手，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险些掌控不住自己的力量。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这卑劣的神……”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扭曲，眼睛都快要蹦出来一样。
    “你在挣扎什么呢？把这具身体给我吧，让我来，让我来帮帮你怎么样？”
    他得分出力量来压制另外一个自己，压制所谓的光之影——或者说，如今的他，只要一旦动用过多的能量，就会陷入另一面的黑暗之中。
    这是他无可逃避的宿命。
    这也是，路希维德所说的，生命的矛盾性。
    卡拉法尔深深呼吸着，努力尝试着平衡这股力量，此时，林燃这具躯体里的血液开始流通，冰冷的身体逐渐一点一滴地恢复温度。
    林燃胸腔内气血翻涌，直接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血液喷洒在了卡拉法尔的手臂上，卡拉法尔颤巍巍地收回手掌，踉跄地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