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之中的无暇，给卡拉法尔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大骗子，王八蛋，是谁说只要我需要，你就会马上出现的？你说锤子呢？我可去你的吧！滚吧，请你立即去世，祝你灵车漂移……】
    输入完毕之后，无暇深吸了一口气，又冷静了下来，她果然还是不能太激动，然而刚想把消息删掉，手一抖，就给发了出去。
    叮咚——
    无暇顿时脸色一白。
    这下，好像很尴尬了。
    她都不敢去想，她做什么。
    万一卡拉法尔被这条信息弄得暴走了，彻底黑化要毁灭世界，那她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正惴惴不安着，突然间收到了那头的回复，所有的消息瞬间显示为对方已读。
    无暇吓得脸色失去血色，一把抱住了路边的金属路灯，全身都在发抖。
    她觉得自己完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卡拉法尔回了信息过来。
    【那个，我刚睡醒，怎么了？】
    无暇看着电子屏幕上的文字，一张苦瓜脸有些碜人，他在睡觉？竟然还睡了这么久？自己是不是想错什么？
    卡拉法尔很快又发了一封信息过来。
    【我过去找你吧。】
    无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复：“你把位置告诉我，你别动，我过去找你！”
    卡拉法尔有些茫然，不过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服从安排了，很快将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并且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暇看着他发来的地址，满含惊讶。
    他在16区的垃圾场。
    她找寻过去的时候，卡拉法尔正躺在一堆垃圾上面，像具尸体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而且死不瞑目的那种，一双眼睛睁得很大。
    无暇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吓得赶忙爬上了垃圾堆，伸手去拉他起来。
    “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睡觉？要是困了的话，去找个酒店休息啊，干嘛非得躺这里？”
    卡拉法尔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她：“记不清了，好像是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就倒下了，然后睡醒之后，人就在这里了，然后就看到了你发来的消息……”
    他一起来，无暇失去依托力，一屁股跌坐在了垃圾堆里，她拧着眉头看着他：“那你醒来就不知道换个地方站着吗？像个死人一样躺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很吓人的……”
    卡拉法尔歪头：“不是你说，让我别动的吗？”
    是她说，让他待在原地不要动，她过来找他啊，所以他就继续躺在这里了，真的没动。
    无暇觉得头大，作为高等智慧生物，他似乎还挺失败的。
    她也懒得再和他纠结这个了，拿掉身上的垃圾，从垃圾堆上跳了下去。
    “行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你如果累了的话，我去帮你找个合适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这次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但是我的任务报告估计要写上几天几夜了，短时间内可能还没有办法离开16区，有些麻烦……”
    卡拉法尔跟在她身后：“什么是灵车漂移？”
    无暇回头，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卡拉法尔又说：“小胖妞生气了吗？”
    无暇蹙眉，说：“没有，只是很担心你，所以有些情绪时常，那些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的，而且，你也不用跟我解释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卡拉法尔低头看了一眼，从她身上残留的气息可以分辨出来，在几个小时前，她接触过虫族，她已经见过路希维德了。
    或许，他应该解释什么。
    然而一想到，他自己还没有处理好他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资格与她解释什么。
    路希维德说的没错，他是失败的智慧生物，他代表不了光明之神，他只是一个拥有原初宇宙力量的高等复合生物而已，他浑身上下都是生物的局限性。
    卡拉法尔忽然说：“小胖妞，如果我变成了一个坏人，你会怎么办？”
    承认自己的局限性，承认自己的黑暗面看似简单，实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一旦承认了安拉尔，他的一切都会发生转变，他很有可能会变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所以，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他也没有办法轻易做到，承认自己的另一部分。
    未知性令他惶恐。
    无暇沉思许久，才回答：“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吗？”
    卡拉法尔说：“几百年前，奥地利物理学家提出的量子力学思维实验，实验过程为一个盒子里，放有一只猫，盒子中有少量放射性物质。之后，有一半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会衰变并且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也有一半的几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猫会活下来。盒子里面，与盒子外面，结合起来看，猫的生死处于叠加状态，既是活着，也是死了，只有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才能确切地知道，猫到底是死还是活。”
    无暇说：“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物质在微观尺度上，存在两种完全相反状态并存的奇特现象。人类很多年来，都在研究，如何让离子，光子等，达到这种薛定谔猫状态。”
    卡拉法尔点头，说：“小胖妞的理论课不是很差劲吗？还知道这么多？活着的猫，和死掉的猫，同时存在，实验结束之后，波函数坍塌，猫又死又活，死猫与活猫实则是存在于不同的宇宙之中，因为每一个电子的跳跃，每一个光子的衍射，都可以分裂出一个宇宙，甚至是你打出的每一个字，也能创造出一个新的宇宙，这是宇宙的无限性……”
    只不过，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无暇认真地说着：“我以前无法理解这些，后来想想，其实如今的你，也许就处于这种薛定谔猫的状态，完全相反的两种状态，同时存在着，代表光的卡拉法尔，与代表影的安拉尔，是两个极端，却始终保持着同时存在的现象，这也许是原初宇宙力量的一部分谜底。”
    卡拉法尔若有所思：“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然后呢？你是想告诉我，我应该找寻一种最合适的平衡薛定谔猫状态的方式，使离子永恒保持着这种状态？”
    无暇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笑的有些灿烂：“没有，我是说，放弃去维系这种状态，放弃去寻找平衡，也许才能真正达到永恒的薛定谔猫状态，对我来说呢，永远也不希望卡拉法尔因为任何理由烦恼，不希望你因为任何原因迷失，不管是怎么样的你，所谓的善良的卡拉法尔也好，黑暗的安拉尔也罢，我的这份心意，终究都不会改变，我这颗，不希望你痛苦的心，始终不变，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能说的，只有这样了……”
    卡拉法尔忽然语塞。
    他看着她的微笑，一直悬着的心似乎放松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无暇，远远比他强大的无暇。
    卡拉法尔扬了扬唇角，伸手去抱她：“我知道，我明白，就好像小胖妞对我来说很重要一样……”
    无暇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垃圾气味，一把推开他：“起开，冷静点，我先带你去酒店休息休息，这次的事情牵连很广，还有得忙。”
    他悻悻地松开她，什么也不说了，默默跟着她走，此时此刻的卡拉法尔，脑子里的东西一直在跳，薛定谔，猫，薛定谔公式，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在了一起，可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中，始终有一束无比明朗的光，在照耀着他的世界。
    无暇带着卡拉法尔去了酒店，准备好了房间，然后洗了个澡，洗完澡之后，不是很清晰的大脑，仿佛又清晰了起来。
    卡拉法尔换冲了凉换了一身衣服，穿着有些宽松的体恤衫赤着脚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始终围着无暇转。
    无暇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来来回回忙碌，通话就没有停过，一会儿联系组织那边，一会儿林燃就忙里抽空吩咐她好好处理，照顾好林嫣嫣，多多容忍她，一会儿又有军方的人找她确认情况。
    没过多久，医院那边就来了通知，说是叶尘秀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无暇作为他的教官，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及时得知具体情况。
    “学员叶尘秀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有圣裁组织的契约者及时赶了过来支援，住院十几天之后，爆炸受伤的眼睛也能够完全恢复，不过他还没有醒过来……”
    无暇得知了情况之后，简单回复了两句，就切断了联系。
    卡拉法尔看着她，略显好奇：“叶尘秀？他怎么了？”
    无暇坐在了他左手边上的单人沙发上，满含无力：“鬼知道怎么回事，他先我一步找到了暗夜的逆反契约者，我打算袖手旁观，看看他们准备干嘛，没想到他一个人干掉了三个人，最后被炸伤了，差点没了命，一开始我一直怀疑，叶尘秀和这个组织有着密切的关系，然而现在……”
    卡拉法尔听她这么说，好像是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叶尘秀的立场，又开始变得让人疑惑起来了？
    但是，他对叶尘秀的偏见还是老样子。
    于是，卡拉法尔忍不住很黑暗狭隘地说了一句：“他现在不是没死吗？真死了，才能证明他的清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