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说：“你们要全程监察，可以去外面，对着监控好好监察。”
    研究人员说：“我们必须在场，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第一时间可以做出应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无暇就打断了他：“真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里的哪一个是你们可以应对的？”
    不管是这个叫路希维德的虫族，还是她无暇，谁要搞事，整个研究所都未必能应对，他在她面前哔哔什么呢？
    研究人员不甘示弱，还想再说些什么：“这里是中心研究所，不是你们圣裁，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契约者，都是莽夫，简直就是人形兵器……”
    无暇皱了皱眉头，不等他反应过来，抬起手的功夫，连带着掌心的银色长剑一起，横在了他面前。
    她握着银色的晴曌剑，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说：“最后说一遍，出去，并且关上门。”
    这人吓得脸色发白：“你……你竟然携带武器……”
    无暇轻轻笑了笑，说：“不是你说的吗？我这个人都是兵器了，携带不携带武器，重要吗？”
    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缩着脖子，畏畏缩缩地跑了出去，谁也不敢再有意见。
    暴徒，莽夫，人形兵器。
    在他们看来，所有的契约者都该被关起来，给他们做研究。
    无暇收回剑，略显不屑，懒得理会他们。
    研究室里，顷刻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争执闹出的动静，路希维德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坐在椅子上，面色平淡地看着无暇。
    无暇走到他面前，默默将手揣在了风衣的口袋里。
    路希维德开口：“我知道你，你是个很强的战士，我们曾试图研究调查你，只可惜战败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无暇知道他们都带着设备，与人类沟通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她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
    “路希维德。”
    路希维德说：“我是虫族第二系高等智慧生物，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解释，我是司令官，路希维德。”
    无暇说：“我知道。”
    虫族在战败之后，投降可谓是相当有诚意。
    路希维德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无暇问：“你见过原初之光了吗？”
    路希维德说：“卡拉法尔。”
    无暇点头：“嗯。”
    路希维德似乎是发出了轻微的嗤笑声，对于所谓的原初之光卡拉法尔，仿佛很不屑。
    半分钟后，他才缓缓说道：“他来找过我，我们短暂交手之后不了了之，然后我就回来了，他也应该回去了才是。”
    无暇说：“他至今没有联系我，我以为他是出了什么意外。”
    路希维德说：“短时间内，他还不至于出什么意外，他拥有强大的原初宇宙之力，集结整个地球人类所有的军事力量，都拿他没有办法，他能出什么事情呢？事实上，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只不过，作为智慧生物，他比我想象中要脆弱很多，他应该是处于待解救脆弱状态，自我痛苦吧？”
    无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听到痛苦这两个字之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在说什么？”
    路希维德仍旧在说着无暇半懂不懂的话：“他并非真正的原初之光，他拥有原初宇宙的力量，可他不是光明之神，他是宇宙中，以特殊方式诞生的高等智慧生物。然而他，并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他执着于他自己的存在，无法认同生物的本质。生物，文明，这些都是多样化且充满矛盾性的东西，存在的意义不可深究……”
    就好像地球文明一样，生命的诞生与存在，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奇迹，然而在这奇迹之中进化的人类，却拥有了数不清的脸。
    各种各样的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人心之恶，超乎想象，有人坏到了极点，坏到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人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人善良，正义，优秀。
    然而，优秀，正义之人，也始终有着身为生物的局限性与矛盾性，再优秀美好的人，都有其黑暗面。
    这样的世界，是人类与文明的本质。
    更是一切生物的本质。
    光与暗，并存的世界。
    卡拉法尔热爱着生命与文明，热爱着这个世界，却忘记了他自己，也已经深陷文明与生物之中，他是个高等智慧生物，他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也有与普通人一样的光与暗。
    从他成为真正的生物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代表着光明之神了，他必须承认他自己的黑暗面，否则，在原初力量的撕扯之下，因文明诞生的他，也将因文明而毁灭。
    无暇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你和他说了什么？”
    路希维德说：“我没有兴趣讲述两次一模一样的话。”
    无暇说：“这不是你有没有兴趣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坦白地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她这话刚说完，路希维德就发现，两块旋转着的子母飞镖，正对着他的脑袋左右两侧，她在威胁他。
    路希维德觉得有些好笑：“身为地球人类，要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吗？”
    无暇说：“我对虫族的身体还是有一些基本了解的，我可以做到让你痛不欲生，但是不至于弄死你，虫族的大虫将我见多了，司令官倒是很少见，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路希维德的眼珠子动了动，看着虎视眈眈的飞镖，淡淡地说：“你太紧张了，事实上，我只是对他提出了非常中肯的建议罢了，他现在正在撕裂他自己，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将会自己走向灭亡，唯有承认自己的黑暗面，才能作为拥有独立大脑的智慧生物，继续生存下去……”
    无暇问：“什么叫他自己的黑暗面？”
    路希维德说：“你不知道吗？所谓的光之影，安拉尔，就是他自己啊……”
    无暇愣住：“……”
    到了这个地步，她才勉强理解，路希维德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光之影安拉尔，不是独立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卡拉法尔的一部分，卡拉法尔站在原初之光的立场上，抛弃了安拉尔。
    路希维德一直在说，他不是什么光明之神，他是与大家一样的高等智慧生物，拥有诸多人类的两面性，所以，想要作为这样的生物继续存在下去，必须承认自己的黑暗面。
    卡拉法尔之所以那么痛苦，被光之影左右情绪，是因为，他在撕扯他自己？
    路希维德阴沉地笑了起来，笑了很久，才徐徐说道：“看来，被欺骗的，不仅仅是我们，还包括了整个世界，他骗了他自己，骗了整个虫族，甚至还骗了你们……”
    他与光明之神有着直接的关联。
    然而，成为有血有肉的智慧生物的他，没有办法再回归原初之光的纯粹。
    无暇不敢相信路希维德所说的话，毕竟路希维德是个虫族，可她却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路希维德仿佛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人类的怀疑，很多时候会演变成自欺欺人，身为人类的你，应该很清楚，人类的本质，智慧生物的真相。”
    无暇无语以对。
    人类的本质。
    智慧生物的真相。
    独立思考的大脑。
    无暇说：“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路希维德回答：“用你们的话来说，算是同情，他那副样子，很可怜。”
    无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你的本意还是帮助他不成？”
    路希维德说：“你这么说，的确没错，也许，在你的眼里，我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可我，的确因为同情他，而想要帮助他，身为虫族的战士，即将带着我的荣誉一起，永葬这片大地，或许这该算是，痛苦孤寂之中的悲悯。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相信我，与我无关，我并不会损失什么。”
    无暇回想起以前，与虫族的大虫将交手的时候，那个将军非得单打独斗，他们虫族，似乎总是将战士的荣耀挂在嘴边，极其重视这种东西。
    如此说来，失去自由的他，早就被他所信仰的战士荣誉抛弃了。
    痛苦孤寂之中的悲悯……
    倒是罕见的回答与解释。
    无暇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停顿片刻之后，转身就走，她得去找卡拉法尔，按照路希维德所说，卡拉法尔现在的状态可能很差，要是没弄好，光之影复生，他会彻底坠入黑暗之中，她必须早点找到他。—
    她离开中心研究所之后，又给卡拉法尔发了很多条信息，想到他已经超过十小时没有联系她了，心中充满了不安。
    【你在哪里？】
    【如果看到消息的话，请及时回复……”】
    【卡拉法尔，让我过去找你……】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永远都是你自己……】
    信息不回复，语音电话也不接。
    卡拉法尔失踪了。
    无暇走在大街上，看着公路上，急速行驶的悬浮车辆，城市中心的复杂结构，来来往往的人，莫名其妙就暴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