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法尔有些尴尬，只好随意地说了一句：“北极还挺大的，我们还在外圈呢，真不知道要走多久……”
    无暇说：“再往北有一个无人观察站，到达那边之后，可以当做据点暂时休息，然后出去寻找线索，至于速度，完全不用担心。”
    只要她有足够的能量补充，跑遍整个北极都不成问题，温度有些低，热量消耗会很大，其他的也没有太大的麻烦。
    超过一半的电子设备在这里无效，低温无法开机，想联系组织总部也不存在，地图都只能使用纸质地图，说实话，无暇有些难以想象，时至今日，地球上还有这么原始的地方。
    空气还真好，战火没有波及的地方，这大概是这里唯一的优点了。
    卡拉法尔四处观望着，短时间内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胖妞以前来过这边吗？”
    无暇应声：“嗯。”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到过这里，她去过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不过仍旧没有离开过地球，她的世界与他相比，仍然很小。
    卡拉法尔却说：“我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脚底下都是冰雪，仿佛什么都没有，纯澈无比，虽寂寥，却又无比壮观。
    绿色的树木，蓝白蓝白的天，纯洁的冰雪，灯光闪烁的城市，千奇百怪的人类，这样的世界，还真是丰富多彩。
    他忽然充满了惆怅：“与茫茫宇宙相比，地球渺小如尘埃，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尘埃般大小的地方，却千姿百态，拥有数不清的色彩，这种千姿百态是宇宙没有的，宇宙太空旷，静谧，幽远，壮观却活力不足……”
    那么大的宇宙，又有多少个，如此丰富多彩的世界呢？
    无暇听到他说出的这番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卡拉法尔是真心喜欢这片土地，欣赏着这份文明，并且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上，认可人类的卑劣，也认可人类的智慧与勇气。
    他一直说，他是140亿年前的原初之光，整个宇宙的始祖，他是神，或许，正是因为创造了生命，才对生命，有着无法割舍掉的感情。
    他热爱的，是文明，是生命，不是地球。
    无暇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神，会有人类的生理冲动，她充满了好奇，想问，又不敢问。
    他们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离他们最近的无人观察站。
    观察站十分简陋，外面结满了厚厚的冰层，矗立在雪地里，突兀而明显，观察站的旁边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仓库，仓库里存放了一些备用的原始资源。
    在艰苦的环境中，越是原始的资源，越方便好用，比如说煤炭，木材，简单的冷兵器，等等。
    无暇打开了观察站的门，将包裹放了下来，然后去仓库那边，检查了一下发电机。
    发电机还能用，燃料还能够维持两个月左右。
    基本问题不大。
    无暇弄了个火炉子，坐在火炉边上，拿出冴岛玖生给她的地图研究了起来，他将记录仪器上显示的一些东西，标注在了地图上，无暇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发起呆来。
    卡拉法尔坐在门口，对着冰天雪地揉起了雪球。
    半天没有听到无暇的声音，才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好像在发呆。
    他抓着雪球盯着她看，在想，她是不是又开始思考了，她思考的时候，似乎就是这副表情，完全不像是思考的样子，但总能得出问题的答案。
    可事实上，无暇什么也没想。
    单纯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回过神来之后，猛然瞧见他正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无暇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连忙将视线转开。
    卡拉法尔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他手中的雪球融化成水，尽数落在了地板上。
    无暇清了清嗓子：“咳咳……”
    卡拉法尔好像也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雪水甩干净。
    无暇说：“我累了，我要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开始研究这个鬼地方，至于你，反正也不怕冷，就睡雪地里吧，说不定还有北极熊来和你玩。”
    卡拉法尔一愣：“啊？”
    这是什么道理？
    好像，好像很有道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研究站里是有床的，但是也不知道多少人躺过了，无暇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对于这种床还是毫无兴趣，自己从包裹里找了东西摊开，小心翼翼地裹住了整个身体。
    卡拉法尔算了算时间，确实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在这个地方，需要保持良好的体力。
    他将研究站的门给关上了，坐在了门口，然后托着下巴望天。
    北极熊啊……
    北极熊不是几十年前就宣布灭绝了吗……—
    混混沌沌之中，无暇又看到了自己，站在熟悉的玻璃栈道上面，莫名之中又回到了那个压抑诡谲的梦中。
    熟悉的男人伸手，将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了下去，她最终，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无暇。
    “你不过是一条狗……”
    “你看看你的样子……”
    “你……”
    无暇挣扎着，隐隐约约出了一身汗，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从睡袋里爬了起来。
    醒来的她，脸色无比苍白。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无暇以为，自己已经放得差不多了，那些无聊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再记住，可她还是，做了这个梦。
    坐在门口的卡拉法尔听到动静，连忙推开了门，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小胖妞？”
    无暇一脸丧气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卡拉法尔啊……
    只不过，他怎么那么快就察觉到了？
    她蹙眉：“你不是睡雪地去了吗？偷看我？”
    卡拉法尔一脸无辜：“哪有偷看，我就坐在门口，小胖妞你都睡着了，我怎么可能去睡雪地，万一睡得跟猪头一样的你被北极熊吃掉了怎么办？”
    无暇瞪了他一眼：“你才猪头，你才被北极熊吃掉。”
    卡拉法尔不以为意，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说：“行行行，我被北极熊吃掉好了，不过小胖妞，你做噩梦了？”
    北极熊都灭绝了，怎么吃他？
    真吃了，它可能会消化不良啊……
    无暇垂眸，说道：“老问题……”
    她不想撒谎，不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有些东西，越是假装，可能就越放不下。
    卡拉法尔想了想，问：“你梦见许雅瞬了？”
    他其实，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
    无暇并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不应该的，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事情了……”
    只不过是以前犯过的错而已，为什么就是难以彻底抛下呢？
    卡拉法尔说：“你最近是有些精神紧张了吧，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想起那些事情，有时候，哪怕他这个人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可他永远都会在你的意识之中，这是一个心理学难题，人类总是会对久远的某些事情，难以忘怀，但这并不影响未来的生活。”
    无暇翻了翻白眼，懒得和他继续研究这些。
    反正他懂得比她多，真要说起来，她半句话都接不上，她只知道，她不喜欢梦到那个家伙。
    卡拉法尔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掌：“很多事情，你得放宽心，放宽心的话，就不会做梦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无暇就吓得把手抽了回来，并且远离了他十厘米的距离：“你冷静点，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不要随便靠近我。”
    她一想到，他是个有常人生理冲动的生物，她就难以淡定。
    卡拉法尔怔了怔，一头问号：“？？”
    冷静？
    他哪里不冷静了？
    自从认真地答应了无暇之后，他都没有受到光之影的影响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很冷静才是，她干嘛突然这么害怕？
    无暇推了推他的肩膀，说：“性别有别，你最好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卡拉法尔的表情有些受伤：“我没有要对你做什么的意思，如果是我靠的太近让你紧张的话，我出去睡雪地……”
    她突然这么紧张，他也没有办法。
    说完，卡拉法尔就准备离开。
    无暇瞧见他这副神情，莫名有些于心不忍，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不起……”
    这下，卡拉法尔更茫然了。
    她到底是要怎么样？
    无暇想了想，决定硬着头皮，和他摊开了说：“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卡拉法尔沉默片刻，然后说：“你说吧，我保证，都会如实回答你的问题。”
    无暇说：“身为原初宇宙之光，是不是无欲生命体，也就是说，没有繁殖交配的欲望，也没有生理冲动？”
    卡拉法尔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几秒之后，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无暇：“是。”
    无暇又说：“那你，上次做检查测试的时候，为什么，李教授说你，有普通人类的生理冲动？”
    卡拉法尔又沉默了几秒。
    沉默过后，他认真地看着无暇，说：“那个测试并没有错，我的确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