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植了两棵到小区里来，每每结果，总能吸引一大堆的龙崽围观。
    这些龙崽是要上手的。
    他们的体重比人类幼崽要轻，手短脚短，但爬树葡萄的树刚好。既不会把树干压弯，又能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成熟的树葡萄，去摘上端先变成黑紫色的果实。
    一旦发现可口的果实，他们就直接趴在树上吃，一口一个，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无限满足。
    遇到树葡萄成熟的季节，小区里的保安就要出来维持秩序，避免混乱。
    他会让小龙崽排好队，然后给每一只排队的小龙崽掐表，约好了2分钟的限时。
    排行第二的水果是西瓜了。龙体热，体温也比人类要高，所以喜欢冰冰凉凉的食物，夏天的时候，西瓜是必备的。
    有冰镇西瓜的话，她会一直站在冰箱前摇尾巴。你不给她拿，她能在冰箱面前站上一天，很有毅力。
    市场上，树葡萄产量和销量都不高，还不普及，各类用品上鲜少会印树葡萄的图案，所以沈再青选择了更为大众的西瓜。
    她客厅里的抱枕、大地毯、小凳子，以及落地空调的贴纸上都有西瓜的影子。
    龙忻正式宣布，从现在起，西瓜成了她的最爱。
    但是当沈再青带着她到阳台上，看到了那棵两米五高的树葡萄之后，她眼睛都看直了，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早了。
    这棵树葡萄枝干粗壮，上头结满了黑紫色的果实，靠近了还能闻到果香，会让人直流口水的那种。
    龙忻的反应太过真实。
    她朝着树葡萄伸出了自己的爪爪，想爬树的念头蠢蠢欲动，这是龙的本能，但又被她自己生生地遏制了。
    她牢记自己在沈再青面前一定要扮演一个乖乖崽。
    都是给你准备的。
    不知为何，沈再青在龙忻的身上看到了蠢萌的特质，不会说谎的眼睛已经透露了直白的念头，但因为惧怕自己的目光，动作又被生生地遏制住。
    主要她那伸到一半的手也不懂得收回来，还傻站着。
    典型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这一点倒是和七年前一样。
    不过要吃完饭后才能吃。沈再青给龙忻找了台阶下。
    好。龙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奶声奶气一些。
    她的担忧始终不变。
    沈再青没有认出她，她们还能友好相处，若是认出了她，她估计要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了。
    沈再青又带着龙忻来到了她的房间，一个单独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里头各种摆满了各种色彩明艳的小家具，还有不少龙崽喜欢玩的时髦玩具。
    棘手的是她给龙忻准备的床太小了。
    她有些犯难。
    要不要再去买一张？趁着现在时候还早。
    龙忻跟在沈再青的后头，小眼睛却一直往她身上瞥，不住的。
    没有交流的时候，她不敢和沈再青对视，但是会忍不住地留意她的神态，她的动作，她的言语。
    她看出了沈再青的忧虑，认真地解释道：我是因为吃了不好的东西，才水肿的，到了晚上就会消掉的。
    不用担心。
    她的眼睛极为剔透，说话的时候，那眼睛也会格外认真地盯着沈再青，不看别的。
    沈再青总是忍不住被她的眼睛吸引。
    她很喜欢透亮的东西，在龙忻的房间里还专门准备了一罐透明的玻璃珠。
    只不过现在对比一下，玻璃珠太逊色了，龙忻的眼睛比这世间所有的玻璃珠子都要透亮。
    那就不买了。沈再青愉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接着她带着龙忻将房间的各个角落都走了一遍。
    刚要移步到客厅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物业的小林，一开口就是各种抱歉，说话也很客气，但语气有些急：沈教授，能麻烦你再跑一趟服务中心吗？挺着急的，要立马来。
    只要你一个人，龙忻暂时不带。
    是我们经理啊，他要见你，说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和你交代。
    可以是吧，好的。我去和我们经理说一声，麻烦咯。
    沈再青挂了电话，觉得有些奇怪。物业经理有话要和她说的话，刚才她待在服务中心的时候就可以说。
    那他为什么不说？
    难道是不能当着龙忻的面？
    小林催得急，沈再青将龙忻安置好便出发了。
    龙忻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沈再青安置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她现在就是什么样，连脚丫子都不晃。
    她就静静地等着沈再青回来，心里面把今日份的欣喜都回味一遍。
    沈再青很快就到了物业办公室，小林在门口张望，看见了她，笑弯了眼，然后赶紧带着她来到了经理办公室。
    领导的夺命连环催真是可怕极了。
    苏经理。沈再青进门就温着声唤了一声。
    苏武安也朝她颔首，给她倒了一杯茶，脸上笑眯眯的，态度也很好：沈教授，坐。
    沈再青没有和他喝茶的心思，只是问：苏经理找我来，是要说龙忻的事？
    苏武安将那杯茶放到沈再青的面前，敛起了笑意，点了点头道：是。我刚从龙管局回来，也是刚得到的消息，算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龙管局的领导透露，龙忻脾气暴躁，无恶不作，是一条坏龙。把她养在三号楼里，有极大的危险性。
    我们物业这边呢，希望沈教授能和我们一起，把龙忻撵走。
    沈再青听了觉得可笑，但语气还算温和：如果龙忻有犯罪的前科，那她是通不过审核的，又怎么能进入领养流程？
    既然已经通过了审核，现在又办好了所有的领养手续，就说明龙忻在道德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她讨厌那些不曾了解，就把坏、丑、恶挂在嘴边的人。
    苏武安不仅挂着嘴边，还给龙忻盖棺定论，引起沈再青极大的不满。
    苏武安有些无语，他都将龙忻的危险性讲得这么清楚了，沈再青还这么不配合？
    她当然是找关系走的流程，以她年纪和经历，你觉得龙管局会让她进入领养程序？她进入三号楼是有目的的。
    苏武安将龙忻的信息表摆在沈再青面前，让她好好阅览。
    上面记录着龙忻的真实信息，包括她的真实年龄、身世、以及体态特征。
    这份信息表龙忻身上也有，不过她还没有拿给沈再青看。
    沈再青既然没有看过，就不能断定龙忻一定在这些资料上做了假。
    据我所知，就算是成年的龙，也可以进入领养程序。二十三楼刘女士家里的龙泉就是。
    三号楼的存在，是为了促进龙与人的和谐交往，虽然大部分的领养对象都是刚出生一两个月的龙崽，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苏武安憋不住了，直接变了脸：我就直接和你摊底，这些内容是资料上没有的。
    龙忻是一条青龙，我们三号楼从来就没有养过青龙！
    在龙的种族里，青龙最是狂暴、还喜怒无常、极具攻击性，也喜欢作奸犯科，坏到了骨子里的那种。
    龙族族长都打电话来提醒我们了，一定要小心她。
    这事态还不严重？
    物业要对整个三号楼负责，不能留有这样的祸患！也是为了你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所以希望沈教授能配合我们。
    龙忻身上有三张评分表，只要沈教授都打上0分，就可以立即结束领养关系，把她送走。
    我们也承诺，龙忻走后，我们会给沈教授再更换一只小龙。
    沈再青眼底的怒意越积越多，直接厉声回应：我不需要更换小龙。
    如果龙忻有犯罪的前科，公安系统上会显示，我前两天在警局办资料的时候就会看见。
    以一个青龙的种族论就给龙忻扣上帽子，我听了真觉得荒唐可笑。
    第3章
    到时候出了事情，沈教授可以担责吗？谈崩了，苏武安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
    小林坐在办公室里，听见了，小心肝被吓得一颤一颤的，原本她还敢往经理办公室那边探头探脑，现在脖子都缩得紧紧的。
    沈再青一点都不惧怕苏武安的施压，压低声音沉沉地说：各种担保书我都签了，发生了我应该承担的事情，我都会承担。这一点，苏经理不必担心。
    苏经理今天的提醒，我都记住了。作为看护人，我也会好好履行我的职责。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再青踩着高跟鞋走了，苏武安也没拦她，仰面躺在黑皮沙发上，气得好半晌都不说话。
    小林不敢招惹发了火的领导，也不敢出声，跟路过她的沈再青颔了颔首，并致以歉意的微笑。
    沈再青也朝小姑娘点了点头，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的脾气不算差，在学校里也是个温柔教师，大学班级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她对研究生会严格一些，不过私下师生的关系也不赖。
    苏武安这回是在她的雷区蹦跶，所以就遭受了炮火的冲击。
    回到了十八楼，沈再青在门口调整了几个呼吸，就按开密码锁，推门走了进去。
    她进门后发现龙忻的目光望了过来，弯起眉眼，轻轻地唤了一声：龙忻。
    家里好像多了一只小龙，就立马变得不一样了，所有的布展都变得生动，沈再青还嗅到了几分温馨的气息。
    如果她有监控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自从她走后，龙忻的目光就一直黏在这道门上，没有移开过，并不是听见了动静才抬眸望过来的。
    看见她进来之后，她便将自己的目光收回，落在自己够不到地板的小脚丫上。
    龙忻目光有些呆愣，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沈再青，她想叫教授，又怕逾矩，但直呼名字，也很奇怪。
    所以只能先回应沈再青的呼唤，滚动喉咙，应了一声：嗯。
    沈再青换好拖鞋，走到了她的身旁，挨着龙忻在沙发上坐下，盯着茶几上那杯丝毫未动的饮料看。
    怎么不喝饮料，怕生？
    龙很有智慧，几百年前就习得了人类的语言，能和人类无阻碍地交流。
    而且龙的一天相当于人类的一百天。相较于人，龙是以百倍的速度在成长，所以不论是心智还是在语言表达上，一只一两个月的龙崽完全可和人正常交流。
    龙忻告诉了沈再青自己的担忧：我的爪子太长了，握不了杯子，你能帮我剪一下爪子吗？
    她目光恳切，手却蜷起，爪子缩在她的手掌里，显得很扭捏。
    龙跟人很亲近，但也有自己的习性，暴怒的时候也会用自己的利爪伤人。
    她担忧沈再青惧怕她的利爪。
    可是她忘了，来十八楼的时候，沈再青一路都握着她的爪爪，没有一丝迟疑，很信任。
    好啊。沈再青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有很齐全的工具。
    等待的两年又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把该做的准备都做足了。
    沈再青从电视柜下拿出一套修剪龙爪的工具，摆在茶几上，还提了个垃圾桶过来。
    龙忻没挪过屁股，呆呆地看着沈再青走来走去的，看到她坐到自己身边了才回神。
    把手给我。沈再青摊开了手掌，摆在了龙忻的身前。
    龙忻慢腾腾地将自己的龙爪伸过去，她的爪子搭上沈再青手心的那一刻，就被她轻盈地握住了。
    龙忻忍不住去看沈再青认真的眉眼。
    她的眉眼和七年前一样，细腻温柔，但气质发生了一些改变，任教之后，她似乎变得更沉稳了。
    以前估摸着还会偶尔炸毛一两下，现在跟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像清风，永远都是沉静温和的模样。
    如果她将七年前的那个吻移到现在，沈再青是不是就不会打那一拳了？
    她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学生吧，一晃眼，她已经是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了。而自己，还是一条人人喊打，人人厌恶的坏青龙。
    看向龙忻的爪子时，沈再青的心里闪过一丝惊诧。
    因为龙忻的爪子坑坑洼洼的，像被石头猛烈砸过似的，爪子的缝隙里还残留着细小的沙砾。
    龙的爪子很硬，没有修剪会长得很长，修爪的工具都是由专门的厂家生产的，拿一般的剪刀根本剪不断。
    但是龙忻这断了一半的爪子明显是拿石头硬砸的。
    是怕初见的时候爪子太长吓到自己吗？
    所以没有工具也要生生地将爪子砸断。
    沈再青没有吭声，也没有询问，就当没有发现，认真地给龙忻剪起爪子来。
    沈再青做事很细致，动作也很轻，眉眼总是带着轻柔的笑意，跟她相处，真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龙忻被这样的温柔包围，觉得自己不能做一只没礼貌的龙，她们交流的时候总要找一个称呼来呼唤对方。
    于是她干干的开口了：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声音小小的，但离得近，沈再青清楚地听见了。
    沈再青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反问：你想叫我什么？
    她将选择权交给了龙忻。
    龙忻鼓足勇气问道：叫教授可以吗？
    沈再青笑道：当然可以了。
    沈再青觉得称呼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只要叫的那方喜欢就好。
    好。龙忻像得到了一颗超级甜的糖，心都安定了下来，小尾巴在沙发上左右扫了几下，十分开心。
    沈再青给她修好了龙爪，并领着她去洗手。
    龙忻说自己水肿应该是真的，过去了两个小时，她就小了一圈。
    估计到下午就能全部复原了吧。
    午餐是香喷喷的大米饭、炒花菜、葱爆牛肉和一碗蛤蜊汤。
    一两个月的小龙崽使用叉子比较多，少数教了筷子之后也能娴熟使用的。
    龙忻算是少数中的少数，从没拿过筷子，但偷瞄着沈再青握筷子的手势，一下子就学会用筷子夹东西了。
    不过沈再青还是很贴心地为她多准备了一把叉子，这样想使用的时候就可以随手更换。
    龙喜欢一切甜口的东西，沈再青很早之前就了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