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盐案15
【雪盐案15】
听完白檐这么问,许昼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不好,冷暖自知,可到底是冷是暖,许昼也说不清楚,她沉默下来,连带着眼皮也垂下来,看着更没精神了。
面前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是白檐又开始撕包装袋,花花绿绿的小零食丢了一茶几,全都是高热量的垃圾膨化食品,里面的味道飘出来,蔓延在这俩人之间,十分诡异。
然后,许昼的声音就这么轻飘飘地插进“哗啦啦”里,翻出了一桩旧账:“这事你告诉江鸢了吧。”
当初天台上,张一宁指控许昼曾用手段换掉了江鸢的收养资格,之后江鸢用这个理由,找了她一路的麻烦。
白檐没否认:“纸包不住火,当初许夜要收养的本来是她,后来变成你,江鸢这个心大的也没怪你,我只能告诉她,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了那么一张收养的破单子,临时倒戈反叛,我问你,这么些年,你就没有愧疚吗?”
许昼叹了口气,再抬起眼时,一扫方才的疲惫,清澈的眸光里泻出几分寒意,像是针尖上的寒芒:“没有。”
“咔嚓”一声,白檐攥碎了手里抓着的膨化小食品,黏糊糊的油粘在掌心,她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一下一下地擦拭掌心。
这是个信号,等她擦完,就要动手了,念在朋友一场,她给了许昼足够多的准备时间,可许昼却十分不识抬举,直接从手边的衣帽架上抽出跟铁棍,朝白檐打过去。
从实力上来说,许昼根本不是白檐的对手,但没吹哨喊开始,本来就没把许昼放在眼里的白檐,吃了个错失先机的大亏,导致第一棍,她吃全了。
许昼挥这根铁棍挥的凌厉利索,正好打在她麻筋儿上,震得白檐表情扭曲,直接堕了气势,只能贴在沙发上左右翻滚,躲避之后许昼接二连三的棍法。等被逼烦了,白檐才怒喝一声,一脚踹开茶几,桌上的小零食噼里啪啦往下掉。
几十斤重的茶几撞向许昼,许昼根本不慌,她飞身一跃,脚尖点在桌面上,借力扑到白檐身上,同时松手仍棍,趁白檐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腿屈膝顶在她肚子上,两只手分别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固定在沙发上。
她俩贴的很近,许昼那双攒着寒意的眼逼视着白檐:“周安安涉嫌买凶放火杀人,周家暗里借鑫海基金会的女孩贩卖雪盐,你替姓周的杀人拿货,和当初福利院那帮管理有什么区别?”
白檐浑身一僵。
“就因为恨我?让自己堕落成这样?”许昼反问她:“白檐,你就没有愧疚吗?”
白檐挣扎的胳膊软下来,其实当年那事过后,白檐只是讨厌许昼而已,并非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白檐有限的生命里没遇见过什么好事——她一直没被领养,可能是模样不讨喜,她是长得好看,但却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好看,一般来福利院的夫妇都喜欢领养那种看着乖巧的,白檐这种不在考虑范围内,加上她又有脾气,不爱讨好人,索性就安安心心在福利院住下。
十五岁那年,上高一,九年义务结束,再上学就得掏钱,她举报过福利院高层,那些高层长了教训,虽然没再打扰过她,但这已经是极限,想让他们再给她交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就在这一年,白檐艺术细胞生长的有点多,她爱上了美术。
学画画、买画画的材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白檐也就是那会儿开始恨自己命途坎坷,人不能总是怪自己,为了分担这份愁,她又给许昼加了罪名,她曾经在街上看见过许昼一次,那次正好是她拉着许夜给她买裙子,橱窗里那一条条好看的连衣裙,许昼贴在玻璃上看,许夜就站在她身后笑着看她。
多么其乐融融的画面,白檐躲在屋檐下,咬碎了牙。
她的艺术梦脆的像个泡泡,还没戳就要被迎面而来的微风刮破,可惊喜却比微风来的略快一些。在她高二那年,意外收到一笔资助款,那笔资助款没走流程,红色的钞票放在信封里,直接塞在她枕头底下,她睡觉时才发现。
掏出来点了点,正好两万块,落款没写名,画了片落叶。
她仔细检查了屋子,发现年久失修的木头窗框上被蹭掉三点灰尘,给她送钱的人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从那以后,白檐练就在自己练的功夫里加进去一条——翻窗户。
她觉得站在窗户外头格外有安全感,所以在接单杀人时,她喜欢躲在高窗后,隔着一张人皮脸监视里头的猎物。
“你找我,不应该是为了打架。”许昼说,“打架我打不过你,刚才在那个小破地方,我连你油皮都没擦破,而你也没伤我,摆明了我还有用,不如我们痛快些……”
“行,那就痛快点。”不等许昼说完,白檐笑着接了句:“你先把江鸢藏得那黑皮盒子给我。”
许昼一怔,没想到她进入正题进入的这么快,于是傻愣愣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去抢那个黑皮盒子?”
白檐双臂一挣,轻松挣开许昼:“不是我要,是我的雇主要。”
“周安安?”
许昼从沙发上起来,听白檐说:“江鸢怀了孩子,姓康的不会让她生下来,那个黑皮箱子里装着他给江鸢打胎的补偿费。我雇主看不惯,让我取过来。”
“什么?”许昼动了动唇,“江鸢有过孩子?”
白檐坐起来:“可不是吗,三个月。不过现在也没了,江鸢把那箱子塞进尸体的腹部,就是这个意思,那个黑箱子,原本是她的孩子。”
白檐盯着许昼笑,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错愕来,结果许昼只是挑起眉:“哦,这样啊,那你跟我来。”
***
楼下。
宋余钻进车里,掏出笔记本,键盘按得劈啪作响。
坐在副驾的周安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宋余在百忙之中立马抽空给她一眼:“看什么看!”
周安安咬住唇,把头转过去。
许昼谈的没完没了,车外的杨循光抬头看那扇透着光亮的窗户,看的心跳加速,他想起之间发的毒誓——再相信许昼能打过别人,他就是猪。
他觉得,都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贸易战,也都该打完了。
他决定上去看看,刚抬步,就看到迎面走下来两个女孩,一个是许昼,另一个不认识,穿一身黑衣,兜帽盖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带一张黑色口罩。
这位大概就是她的故友。
许昼面无表情的从他面前走过,无视掉杨循光面对重逢的那声嗨,然后掀开后备箱,指着里头那个孤零零的黑皮四方盒子,说:“这儿,你自己来拿。”又一指车里那位:“你雇主也在,拿去给她啊。”
杨循光有点看不明白,但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儿,得警惕起来。
刚才那个女孩从他面前经过时,走路的步子不是很连贯,一侧的胳膊揣在兜里,看起来挺正常,但仔细分辨,就会觉得刻意,那个手腕翻折的弧度,好像也……不太对。
白檐僵硬地伸出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就被许昼一把攥住拧在身后,“人血钱你也敢碰,杨队,等什么呢!犯罪嫌疑人啊!”
杨循光立马掏出手铐将她铐住。
按理说,她如果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姑娘,身手应该不凡,怎么铐她的时候,她一点反抗也没有呢,甚至连挣扎的反应也都没有,胳膊软的像是面条。
刚才楼上发生了什么?杨循光下意识看向许昼,只见许昼眼里透出些近乎妖异的兴奋,也只有一瞬,就恢复了一贯的模样。
杨循光心里咯噔一声。
把安静被捕的白檐关进车里,他们一车人就回了市局。
杨循光办公室内,宋余坐在角落里继续噼里啪啦敲键盘,许昼简单讲了讲怎么回事:“白檐,我福利院的故友,原先在学校是个美术生,后来考学落榜,就干起了老本行。”
见杨循光皱起眉,许昼立马解释:“哦,她本行是个职业杀手,但没什么道德,最喜欢黑吃黑,江鸢怀了康翰的孩子……”
杨循光扶住桌角:“什么?江鸢还怀了康翰的孩子?”
“……是”许昼说,“康翰给了江鸢一大笔打胎费,周安安知道了,就雇了白檐亲友取回那笔钱,顺带杀了江鸢。”
杨循光抿着唇不说话。
许昼继续说:“只不过我恰好在,导致江鸢被放跑了,那箱子钱她也没拿到,其实原本她也没想把钱给周安安,她要是真拿了那只箱子,多半是自己吞了钱,江鸢怎么说也是福利院出来的老乡,白檐八成不会动她,反过来杀了周安安倒是有可能。”
杨循光一挑眉:“所以说,我们阴差阳错救了周安安?”
“也不尽然,很明显,周安安也有隐瞒的事。”许昼说,“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是康翰在贩卖雪盐,但现在来看,雪盐背后的靠山应该是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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