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点了点头，时小哥说得对，我们并非救世主，也不是法师，而且最现实的问题是，我们现在孤立无援，甚至自保都成问题。
    老张估计听到我们的说话了，人清醒了一些，突然挣脱了我们，有些癫狂的说道：“这里、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善待小鬼，我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里的工人我都是厚待的……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都很舍得，很大方的……”
    “这跟你大方不大方没多大关系，你涉足了一个正常人不应该涉足的领域，你就只能接受后果。”时小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我们这时候站在伐木场的大门口，阴风阵阵，我实在不想呆在这种空旷没有安全感的区域，我扯了扯时小哥：“我们快走吧。”
    时小哥白了老张一眼：“要么跟着我们逃走，要么你自生自灭。”
    我们回头快速顺着来路走，老张跌跌撞撞的追过来：“我、我也走、我……我要是走了，那个小鬼会不会追到国内啊？咳咳咳……”
    他咳出几口血，后背那几个血窟窿在他动作拉扯下又开始冒血。
    这股血气，似乎吸引来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我最先发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
    这身影还背着一个布包，头上缠着一圈圈头帕，出现在林场边缘的树后。
    他的身后一片淡淡的雾气，这里昼夜的温差有些大，落日西沉后，密林里的水汽和雾气开始蒸腾。
    气场很乱，真的很乱。
    我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死寂的气氛越来越浓，树林边缘那个灰扑扑的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我们走来。
    我们走得快，那人影的速度没有变，渐渐被我们甩开了一段距离。
    “那好像是个老人。”我回头瞥了一眼。
    “哼，是个死人。”时小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跳下一个差不多人高的土坎，转身朝我伸手，示意我走快点。
    我正准备往下跳，身后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老张突然疯了一般大吼大叫，像野猪一样手脚并用的朝我背后冲过来，猛地将我往下一撞——
    “啊！！”我冷不防头朝地摔下去！
    时小哥锁骨有伤，硬接我很有难度，他从侧面推了我一下，让我往旁边翻滚半圈，减缓了落地的势头。
    我沾了一头的枯枝树叶，飞快爬起来，逃到时小哥那个方向。
    老张紧跟着我滚下来，他身上有血迹，后背粘上了好多枯叶，看起来非常狼狈。
    “有、有鬼啊！有鬼啊！！！”他嘶哑着手舞足蹈的在地上爬。
    我们抬头看去，哪有什么鬼？
    他是被吓疯了吧？
    “就在后面，就在后面——”他指了指自己身后，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跑。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时小哥：“会不会……是刚才那个老人……呃，死、死人？”
    时小哥眯了眯眼：“快走，追不上我们的。”
    跑在前面的老张，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响。
    一阵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让人后脖颈发亮，我突然问道：“时小哥，我们是不是跑错了路？”
    时小哥顿住脚，皱眉道：“方向没错。”
    “是没错，但是刚才……我们不自觉的追着老张的方向跑，现在偏离了我们来时的路吧？”
    时小哥点点头：“确实有点，不过大方向是一致的，老张在这里多年，遇到危险本能的会朝安全处跑，应该没错。”
    我咽了口唾沫：“我觉得……前面好像就是……那个村子……怎么、怎么会这样……”
    时小哥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绰绰的树林缝隙里，可以看到村子的一角，此时几间竹楼顶上炊烟袅袅，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在外面活动。
    一个都没有。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下去看看。”时小哥皱眉道。
    老张虽然没有声音了，但他身上有血气，我在树林边发现几片带血的树叶，一路追到一栋小竹楼下，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生硬的国语夹杂着方言——
    “……不能在外面……会吃人的……死了……很多……”
    我们听得断断续续，老张却吓疯了一般嚷嚷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这里闹鬼了！我、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准备给你一笔钱——”
    那个女人低低的长叹一声，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
    老张自言自语的嚷嚷：“不行、不行……我要赶紧走，我再不走肯定会被那个小鬼害死！我、我……我的车钥匙呢？”
    屋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布料声，可能他在摸钥匙。
    我按了按自己的口袋，那车钥匙已经被我给顺了。
    “……你、不是有俩个同伴吗？”那个女人的国语很僵硬，可能跟着老张这些年学了一些。
    “不管了不管了！现在还管得了别人吗！刚才他俩帮我挡了一下那小鬼、说不定那个小鬼会去找他们算账！正好帮我引开了……对了，你们这个村子的人为什么还不逃走？等着死绝吗？！”老张问道。
    女人没吭声。
    我心想老张这家伙，原来没被吓傻啊。
    这小算盘打得真精明。
    有人说人性本善，有人说人性本恶，都有自己的道理。
    但是大部分普通人作为动物，在涉及到生存的关头，总会有本能的自私——保命。
    屋里安静了一瞬间，突然传来“咕咚”一声闷响，我和时小哥相视一眼，他立刻绕到房屋的侧面。
    从竹窗的缝隙中看去，老张扑倒在床前，那女人的手中拎着一把洗衣服的那种大棒槌。
    这……情杀？
    我脑子里弹出这两个字。
    “沙沙……”我身后又传出了声响，我现在耳朵很灵敏，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那灰扑扑的人影居然追了过来。
    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周围闹鬼闹僵尸，这些女人还敢在这里居住？
    “……说不定那些死而不僵的家伙，都是这村子里的人。”时小哥用气音说道。
    那怎么办？我瞪着眼睛看向他。
    时小哥偏头，指了指这屋，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这女人肯定知道秘密，制服她来拷问一番或许能知道很多事。
    这种声东击西的恶作剧我很擅长，我立刻在窗户边弄出一点声响，那女人果然吓了一跳冲过来推开窗户查看。
    她抬眼就看到了树林边出现的那个死人，吓得大叫一声，立刻就想关窗户！
    时小哥动作奇快无比，出手如电一把揪住那女人的头发就将她扯了出来！而且他还自己翻了进去！
    我愣了一秒钟，立刻跟着跳进窗户。
    时小哥扯住女人的长发，将窗户关上，女人变成了整个人蹲在窗户下，被死死扯住头发，不能动弹的样子。
    她抱着脑袋发出低沉的痛呼，却不敢大声叫嚷，死命的捂着嘴抓挠窗户。
    真惊悚……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靠在窗户边低声说道：“你知道外面那怪物是什么，对吧？不想死的话，就回答我们的问题。”
    “……是、是！”女人恐慌的低吼：“让、我进去、我、我都、说……”
    “不行，你先说，我就两个问题，你答得快，我们就将你拉进来。”我飞快的说道。
    “呜呜呜……是！”
    “树林边那死人你认识对不对？”
    “对、是、是我的亲人……”
    “你亲人为什么变成了僵尸？”
    “……我们、我们被骗了……有人说接老人去养老院，结果……”女人的声音已经颤抖着说不出话。
    时小哥从缝隙中看到那个僵尸已经一晃一晃的走了过来，大概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
    他突然开窗，把女人一把拖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窗户。
    那僵尸在周围晃悠了几步，转头朝别的地方去游荡，但都没有靠近竹楼。
    我仔细看了一下，竹楼的门框和窗框上，都有红色的符纸贴住，上面画了鬼魂的图样。
    “你好好说清楚，我们不是警察，不管你们的家务事，我们只想自己逃跑而已。”我蹲在女人面前说道。
    这是个瘦瘦的中年妇女，看起来营养不良，脸色蜡黄。
    她头发被扯秃了一块，痛得抱着脑袋一边哭一边说：“我们这里，人老了就去山里过剩下的日子，这是几百年的传统了，但是……前段时间……有个人过来，说是政府官员，要在山里建老人院，免费给老人们养老送终，我们就把家里的老人送去了……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有人采摘山货，被僵尸袭击了……政府的官员又说这里有野人和怪兽，让年轻人去领武器，还要训练他们自卫……去了之后就没有回来了……只剩我们守家，还有巫师来给我们作法驱邪、让我们太阳下山后绝对不要离开房子，不然会被袭击……”
    乖乖，这么听起来，这是个大阴谋啊。
    “龙王。”时小哥冷哼了一声：“绝对是他。”
    “你这么肯定？”
    “他需要新鲜的尸体。”时小哥低声说道：“而且要在死前就下蛊，死后再炼尸。”
    “他想干嘛？做蛊人还是尸人？”我焦急的挠挠头。
    “蛊人？尸人？”时小哥冷笑道：“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外面日落西山，这里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心里很紧张，说道：“我们快逃吧？这周围如果有龙王的巢穴，我们要赶紧离开才行，这女的也挺可怜的，别理她了。”
    “可怜？”时小哥冷声道：“这是他们自作孽——”
    话音刚落，突然外面阴风飒飒，女人尖叫一声，拼命往竹床下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