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哥深深皱眉：“那我们走，这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可是……我们的车快要没油了，如果不能搭他的车，就要赶尸走老林子？你不是说老林子里面有问题吗……”我小声的问道。
    时小哥眯了眯眼：“……他的车在哪里？搞到车钥匙就行。”
    “钥匙肯定在他身上啊。”
    “啧。”他不悦的啧了一声：“那还是要开门，不管他是死是活，到底有什么问题，只要弄到钥匙我们就走。”
    我咽了口唾沫，时小哥是一位冷峻心狠的主的。
    这种情况下我们自身难保，想要救人无异于自找苦吃。
    但我心里还是希望能救就救一把，毕竟都是生命。
    我悄悄的抬手，二三指交叉、四五指交叉、中心开穴、大指掐寅文……也不知道对不对，冥小舞温温柔柔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她教给我的方法我也没试过。
    “枷鬼诀？”时小哥瞥到我的指诀，嘴唇轻动，用气音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他微微蹙眉，突然问了我一句：“你怎么知道门后面是什么？”
    啊？
    我愣了愣：“感觉啊。”
    他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了看我，然后扭头准备开门，低声说道：“如果你的感觉灵验，那你在离江法门之中，可以当巫族的祭司了。”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了司璜那戴着面具、高傲的形象，赶紧摇了摇头——
    地下室这种地方本来就阴暗无比——不是说光线，而是说气场。
    气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流动的，所谓风水就是在流动中，让好的气尽可能停留，让不好的气能够散去。
    但地下室没有通风采光，就算装修得多么华丽也没用，一旦有什么不好的气，就会影响到整个房子，以及房子里住的人。
    时小哥拧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里面好阴冷。
    什么家产会放在这种地方？
    脚边掉落了一个手电筒，冷冷的灯光照射着地下室的最远处，我看到老张瘫坐在地上，浑身抽搐。
    “……桀桀桀，嘻嘻嘻……”一阵怪笑从老张那边传来。
    他全身像被抽了骨头，软塌塌的滑到在地上，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没有、没有……我没有……”
    我捡起手电筒，看到老张极力想要朝我们爬过来，但是他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紧紧的黏着他。
    “……小鬼？这就是你要收回的家产？”时小哥冷冷的看着老张。
    “救、救我……”老张绝望的朝我们伸手。
    他后背上，有一个翻倒在地的罐子，罐子破了一个口，里面奇怪的液体都流干了，一双干秃秃的手，从罐子里伸了出来，好像爪子一般，穿透了他的衣服，紧紧的勾住了他后背的皮肉。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我忍不住想要后退。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里会这样……”老张拼命的朝身后的“人”解释。
    可那双枯瘦的爪子后面，有一个朦胧的鬼影抱着罐子，桀桀冷笑道：“嘻嘻嘻嘻……”
    语言不通。
    此刻我真想不通那些为了赶潮流，为了改运气，为了各种私欲的人怎么会跑到国外去请小鬼？
    且不说养鬼之人终究自负罪业，单说这些鬼狂暴发疯了，你连求饶沟通都做不到啊！
    老张这家伙，在这里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顺风顺水，想必就是听信了这些地方的邪法巫术，请了个小鬼来招财。
    养小鬼的房间要洁净，而且小鬼嫉妒心强、黏人、还有很多邪法供养的小鬼需要固定的血食。
    老张因故离开半年，他估计没料到自己请的工人全都不见了，这里还坍塌了，等他回来一看发现这里一片狼藉，无人帮他打理供奉，他吓了个半死，怕小鬼反噬他，就在门前屋后埋了挡煞的石头。
    碰到我们才壮着胆来回收小鬼，结果一进来就被小鬼“缠住”了！
    小鬼的魂灵寄宿在尸身上，尸身因为有特殊处理，看起来还比较新。
    时小哥拨了拨头发，对我说道：“鬼交给你，尸身我来处理。”
    “啊？！”我没抓过鬼啊！
    “你不是会枷鬼诀吗，指诀咒法都使出来吧。”
    “我……我……这里不是信仰所在，我怕不灵验啊！”我颤抖着声音回答。
    时小哥冷哼了一声：“那你耳边听到的话语是什么？若不是神巫之力可及，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也能听到？”
    我愣了愣。
    龙小哥一边拿出符纸，一边飞快的说道：“南洋巫术一脉，本就源于上古神巫以及茅山道术，经过当地的巫术融合而成，不然龙王为何会在这一片划地为王？你身负灵力，怎么可能不灵验，不然你耳边听到的话语来源于什么？还有之前天生异象，或许是你夫君来找你也不一定。”
    我舔了舔嘴唇：“……别说了，本姑娘生死看淡就是干，不就是个小鬼吗！”
    时小哥嗤笑一声，那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着一丝柔软——
    “对，邪不胜正，就要有这种气势。”
    “……”一个操作尸体的大行家，对我说邪不胜正？
    或许他们在大多数人眼里也属于“邪”，但他们坚守信仰，并未害人。
    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命魂离体，七魄随之散尽。
    剩下的驱壳，终究只是皮肉白骨。
    时小哥朝另一边走去，他的脚步似乎带着罡步的规律，果然巫术与道法皆有共通。
    我不会，只能期望从冥小舞那里学来的枷鬼诀奏效。
    我们在地下室里左右站开，老张的皮肉被紧紧抓住，血肉模糊，那干枯的两只小手臂紧紧黏在老张的后背上。
    枷鬼诀的指法不难，不过我不太懂罡步，这就有点打折扣了。
    罡步，也叫禹步，我们家因为修道，都是叫做禹步的。
    “夫万法，必通于禹步。”
    禹步就是用步法在地上走出四纵五横，结合先天八卦的洛书九宫。
    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呼……呼……”老张突然发出破风箱一般的粗喘，冷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变得扭曲。
    “动手。”时小哥对我说了一句。
    我立刻抬手掐诀，对准了角落里的鬼影：“疾！”
    一声如同令下，那鬼影嗖的一声逃开，我第一次尝试居然没抓到？！
    时小哥动作快多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将放置尸身和附身鬼木的玻璃罐子踢开，里面那具残破的小尸体露了出来。
    他飞快将符纸贴在尸体脑门儿上，指诀一挥，符纸如同一团烈火突然爆开——
    要烧掉？！
    仅仅一瞬间那火焰就熄灭了，然后尸身如同被炮烙一般变得焦黑。
    鬼影贴在墙壁上，突然朝时小哥那边扑去，我立刻抬手再次掐诀，“疾！！”
    这次终于拦截成功，那鬼影突然落到地上，双手在胸前弯曲，握着拳头拼命翻滚，但是却爬不起来。
    “中了吗？中了吗？”我紧张得不敢靠近。
    “中了。”时小哥抬脚踩住老张的肩膀，伸手捏住扣入他后背皮肉的手腕，拔出了干瘪尸体沾了血的手指。
    老张已经被恐惧和疼痛吓得瘫倒在地了，这双手如果没有及时拔出来，恐怕能从他胸口穿个洞。
    “……这尸体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似乎……炼化过……”时小哥看着干尸血淋淋的小手指，皱眉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小鬼！”
    “废话，龙王那家伙，把尸体都泡在有毒的液体里面，还用上蛊术，据说在尸体还没死透之前就开始下蛊！好多个呢！我在那间酒店的地下隔层看到很多很多！”我心脏狂跳。
    ——我们是不是已经在龙王的地盘上了？
    时小哥抬眼看着我，微弱的冷光映照在他黝黑的眼眸中。
    “龙王朝我下手，想要逼问出炼尸的秘密，然后又用蛊术和毒物来制造小鬼的尸身……他到底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他有野心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们先别想这么多，赶紧撤吧？老张这家伙看起来还能跑，这小鬼和尸体我们都别管了！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现在自顾不暇，顾不了这么多了！”我焦急的说道。
    时小哥这次很配合，立刻点头“嗯”了一声，我俩一左一右架起老张往外面跑。
    老张确实受了伤，后背多了几个流血的窟窿，但应该还没来得及伤到他的脏器，可是他吓得瘫软了，整个人神志模糊，腿脚使不上劲儿，全靠我们拖着走。
    我偷偷摸了一把老张的腰带，从他腰带上摸到车钥匙，立刻取下来放在自己兜里。
    刚跑出地下室，时小哥立刻顿住了脚。
    一阵阵山风，带来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天色都随着这股气息变得灰暗无色。
    他皱眉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快走。”
    “……刚才我耳朵边就有声音提醒我快逃了，说往来路逃。”
    “那就走。”他用力拖了拖老张。
    搬过人，或者抬过醉汉就知道，昏迷或者喝醉了的人是非常沉的。
    老张的体格比时小哥稍微壮实一点儿，时小哥的锁骨上面还有四个窟窿呢，他拖得很费劲。
    “……这家伙要是不能自己逃命，就丢下他吧。”时小哥说道。
    “啊？”我愣了愣。
    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这个提议我第一反应就是抵触。
    但是时小哥的声音很冷：“是非对错，因缘业果，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如果他没有养这个小鬼，就不会冒着危险回来想将小鬼搬走，因为他害怕遗弃小鬼遭到反噬，可是回来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自顾不暇，他如果成了累赘，就让他自己处理自己的事吧……我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