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典型的江湖骗子的手段嘛。故意散布自己手上有好东西的消息，然后引人上钩。”宁耶哑然失笑，但这句话他却没敢直接说出口。
    他只是摇了摇头，感谢了独眼摊主，就继续转头看热闹去了。
    在那边，那老妇人和外号叫老水手的摊主正闹得不可开交。
    老妇人站在摊位前，要求那把贝珠当珍珠卖给她的老水手赔钱，可不管她怎么说，那老水手就是双手一摊，摆出海市的“货物出门概不退换”的规矩，一口回绝。
    那老妇人见对方怎么都不松口，忽然间放下了手中的盒子，双手捧脸，猛地就落下泪来。
    “好，既然这里的规矩是卖出去的东西就不退不换，那老婆子我接受。”
    老妇人抽噎道，“但我想问你一句，昨天你说你懂得招魂，曾经召回过在海上去世的人的魂魄。
    我就把我儿子的照片给你了，让你帮我做个法事，看看我儿子是不是真的死在了海上。
    既然这珍珠是假的，那你说的招魂之事也是假的吧？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把照片还给我吧。”
    原来，这老水手在吹嘘自己得到那龙胆珍珠之时，也顺带胡吹了很多牛鬼蛇神的东西。
    他为了解释自己是如何得到这海上沉船中的龙胆珍珠，便提到他自己懂得招灵之术。
    他说他是通过灵魂术，召回了那死在海上的海员幽魂，才问出这珍珠的所在的。
    这种说法，吸引了一位儿子在出海时失踪的母亲。
    这老水手又胡吹乱吹，说自己在月圆之夜能做法问卜吉凶，于是就骗得那老妇人信以为真，把儿子的照片交给了他，祈求他替自己问一个结果来。
    正是因为这老水手能说敢吹，这老妇人在混乱之中才相信那龙胆珍珠是真的，并掏钱把东西买下。
    而待到她回家后，把珍珠拿出来给亲朋一看，其中有一位识货的亲戚便敏锐地指出，这珍珠乃是贝珠，不值钱的货。
    这老妇人买到了假货，当然是愤怒至极。但她的悲愤倒不仅仅是因为损失了钱财，还是因为一个希望的破灭：既然珍珠是假的，那么招灵之事肯定也是假的了。
    老妇人知道自己显然无法从这老水手口中得知儿子的去向，可偏偏昨夜她交给这老水手的，却是她最珍爱的一张儿子的照片。
    今天她来海市找这老水手，不仅仅是为了要讨回花出去的钱，更是为了要取回那张儿子的照片。
    想到在海上失踪的儿子，老妇人眼泪就不禁扑扑地流了下来。
    然而那摆着个珠宝首饰摊子的外号叫老水手的中年男人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太太，你恐怕搞错了一点东西，这海市的规矩，可不是‘货物出门概不退换’，而是‘货物出门概不承认’。
    你说你昨晚给了我照片，从我这里买走了龙胆，但这两件事我都全不记得了。甚至我都不记得我见过你。”
    老水手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老妇人面前，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你就别在这里站着，耽误我做生意了！”
    那老妇人本就激愤，现在冷不防地被这人一推，顿时摔倒在地。
    周围的行人和摊贩主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禁觉得这老水手做得有些过分了。
    在海市这里买卖全凭眼力，卖假货也不会有人追究，但是他这般欺骗一个老太太的感情，还动手推人，实在让人有些看不过眼。
    可是虽然看不过眼，大多数人还是只能对这人怒目而视，却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老水手说得没错，海市的规矩就是“货物出门概不承认”，他既然说不记得昨晚见过这老妇人，那谁也不能逼他承认。
    那老妇人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她身伤心更伤，抹着眼泪就朝海边慢慢走去。
    宁耶见这位老太太如此伤心，都害怕她就此寻了短见。
    可是碍于海市这里的规矩，他又确实没什么办法能帮助得了她。
    正在宁耶叹息之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个白色的倩影。
    宁耶急忙转头仔细一看，却发现，一道纯白的，轻巧灵动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过。那身影俏丽异常，非是他人，正是今晚在这附近出没的姬灵。
    他见姬灵在那老水手所在的摊位附近看了一眼，随即就往海边跑去，似乎是去追那个老妇人。
    宁耶知道姬灵是三大恶的人，害怕她落井下石，对那老妇人再下毒手，便赶紧追了过去。
    月色皎皎，老妇人一边哭着就一边走到了海市附近的海边。
    看着那高耸的海边礁石，听着脚下的海浪，老妇人确实有些想不开，想一下投海死了算了。
    虽然海市就在不远处，可是那些喧闹仿佛距离这里极远极远。
    这附近的海边海风强劲，路灯也很昏暗，没几个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这块闲逛。
    可以说，即使这老太婆真的就从这块跳下海中，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此时，姬灵和宁耶也先后追到。
    姬灵跑在前面，眼见马上就要靠近那老妇人，可是宁耶却从后面一下追到，猛地拽住了姬灵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宁耶呵斥道。
    虽然近来他和姬灵关系已经缓和，今晚姬灵还曾帮助自己和白蝉解围，但姬灵毕竟是三大恶的人，是萧满的朋友，因而宁耶不得不对她多有提防。
    姬灵原本正往外跑着，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人是宁耶，她心中不住一阵狂喜。
    下一秒宁耶伸出手，把她用力拽住，更是让她心跳加速。
    然而马上她就看清了宁耶那冷漠疏离的眼神，听见了他那严肃正直的喝斥，心猛地抽痛了起来。
    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浅笑着指了指前面的老妇人，大声喊道，“老奶奶，麻烦你留步！”
    那老妇人原本正哭着往海边走，此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感觉十分奇怪。
    转头再看，发现是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正在喊她，她不禁有些好奇，就往回走了几步，想看看姬灵有何贵干。
    姬灵一只手手腕被宁耶捏着，她却丝毫不挣扎，甚至也不理会，只用那自由的另一只手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并递给那老妇人。
    “老奶奶，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昨天交给那卖珍珠的摊主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