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耶已经许久没来过海市了，今日难得再来，海风吹在脸上，他忽然感到非常怀念。
    虽然刚才经历了诸多不愉快的事，可是宁耶天性里就带着一种对古玩的热爱，此时他在这海市里穿行，听着商贩们时而热情时而故弄玄虚的吆喝，不由得感觉自己的精神一点点地舒缓了下来，心情也慢慢变得惬意。
    宁耶的主要目的是寻找泥金颜料和朱砂，他便在这一个又一个小摊位里探索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意的货可以买。
    他的运气可以说不错，在海市逛了小半圈，就在一个独眼的老头所在的摊位里找到了一些上好的颜料。
    这摊位的颜料良莠不齐，显然是少量的好货掺杂着大量的次品在卖。
    但宁耶眼力极佳，他很轻松地就在许多次货中成功挑到了好东西。
    他看上的泥金是由极其细腻的金粉混入了上好的生漆调成的，而他买下朱砂则颜色艳红，看上去精致至极。
    那独眼老头没想到宁耶竟这么犀利，可是东西摆出来了却不能不卖，于是只能苦笑着同意交易。
    宁耶凝视手上的两盒颜料，觉得这里的颜料好像还有一定的历史，实在不知道是这老头从哪里搞来的。
    但见对方神情严肃，嘴唇紧紧抿着，宁耶想起这海市的规矩，便不敢多问，只默默收好货品。
    不过宁耶懂规矩，其他人却不然。宁耶这边正在闷着头结账，大概距离这独眼老头三个摊位左右的地方，却有人发生了争吵。
    宁耶感觉有些好奇，便也转过头去，在一侧围观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有个打扮得很是花哨的老妇女，正在和一个摆摊的中年男人争吵。那中年男人的摊子上摆着许多项链戒指宝石一类的东西，这显然是个捣腾首饰珠宝的摊位。
    “这颗珠子明明连珍珠都不是，你居然骗我说是‘龙胆’？”那花哨的老妇女拿着手中一个盒子朝对方嚷嚷道，“怎么，昨天你卖东西的时候朝我疯狂吹嘘，今天却又不敢认了？”
    在那老妇女的手中，放着一个锦缎包裹的盒子，在那盒子之中，放着一颗大如荔枝的，散发着淡淡月色光泽的珍珠。
    寻常珍珠大多都是小指头大小，偶尔有大如拇指的珍珠，那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如今这老妇人手上的珍珠竟大似荔枝，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感到不可思议。
    宁耶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珍珠，更没想到这东西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海市上。
    他正诧异着，却听见那老妇人对着那中年摊主继续申斥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来你这摊子看货，你神神秘秘地说你找到了一颗大珍珠，是颗龙胆，说见我有缘，你又正好缺钱，于是想把这东西贱价卖给我。
    我也是信了你的邪，又觉得这珍珠实在好看，就掏钱买了！可是没想到这根本不是珍珠，只是一颗贝珠！这玩意儿根本就一点都不值钱！”
    宁耶一听这吵架内容，内心顿时明了：原来这中年男子是贝珠当作珍珠去卖了，而这老妇人回家发现受骗，便激动地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所谓珍珠，就是当贝类的柔软内部被砂砾等异物入侵后，其不断分泌珍珠质包裹异物，最后形成的闪亮美丽的物体。
    自古以来，这种美丽而闪耀的有机宝石都被人类所喜爱。
    据说四千多年前我国就有人采集珍珠了，古代诗文里也有很多提到过这种珍贵的有机宝石。
    而贝珠则不同了。这是一种现代工业化的产品。因为贝壳和珍珠的主要成分都是碳酸钙，因此现代人发现，将贝壳磨碎成粉再人工压制，也能制作出类似珍珠的有机宝石来。
    因为贝珠是人工制成的，因此想做多大都可以，它的可塑性远比珍珠强。
    当然了，因为这种东西不是天然形成的，而且相对来说贝珠的光泽不自然，因此在市面上贝珠的价格远低于珍珠。
    不过，因为这种人工制作出来的贝珠乍看上去和珍珠差不多，总有一些不良商贩会试图鱼目混珠，用贝珠假装珍珠来卖，去欺骗那些不懂行的顾客。
    而今晚在这海市上闹的这老妇人，显然就是被她面前的摊主用贝珠当珍珠骗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宁耶见过挺多次，他颇有些见怪不怪了。
    只是那老妇人口中所说的“龙胆”又是什么，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好奇。
    在兴趣驱使之下，宁耶便朝那给他卖朱砂的独眼摊主打听了起来。
    那独眼摊主听了宁耶的问题，嘿嘿一笑，低声说道。
    “这海市摆摊，向来是不规定位置，每块空地大家先到先得。
    不过总体来说大家都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你要是有些暗藏的，认为算是奇货可居的好东西，就可以到东北角去支个摊子。
    没错，东北角就是我们这里。
    只不过这是一种隐含的暗示，是不是真的有特殊的好东西，那就得靠买家来分辨了。
    这位先生你是懂行的，我这么一摊子的颜料，每件我都说是上好的货，可是你就能从这里面找到真正的好东西然后买走。不过别人可不见得就行了。”
    那独眼摊主夸奖了宁耶两句，随手向那边正在发生争吵的珠宝首饰摊子指了一下说道。
    “那边那卖饰品的家伙，我们都叫他老水手。据说他家祖辈都是做海员的，他年轻时还做过水手出过海，至于具体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
    只不过他总是在海市上散布一则奇怪的传说。
    据他所说，这秋海市附近并不太远的海域里，有一艘古代的沉船。
    老水手说，那艘古代沉船大概率是战争时期带着宝物逃亡国外的私船，只可惜在海上遇到风暴而沉没了。
    而在那古代沉船里，有着两颗硕大的珍珠。这两颗珍珠大如核桃，堪称稀世奇珍。”
    “龙胆难道指的就是这两颗大珍珠？”宁耶问道。
    “没错。据说就是这样。”那独眼摊主说道，“根据老水手的说法，那沉船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每隔几十年就有人碰到过一回，但事后却无法再发现。
    每次碰到这艘沉船的渔船都会从里面带上来一些珍贵的宝物。
    而根据他的说法，这两颗龙胆早已经被带回了岸上，只是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各种暗示别人，表示这龙胆的位置就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