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大修)
有了这样的想法,顾衡自然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其中,不过,他也不想活了两辈子,还因为学习的问题被先生处罚,因此,他就一直保持了差不多的进度,先生教的那些学过了也就是了,至于更多的,那就算了。
贾赦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徒景瑞这个准太子倒是没出过什么岔子,还在先生那里得了个敏而好学的评价,但是贾赦,江殊,徒景明三个,依旧是宫学里头的困难户,还是那句话,对他们来说,读书能够起到的作用是真不大。
贾赦被打过一次板子之后,贾源居然厚着脸皮给几个先生送了重礼,表示自家孙子身娇体弱,就算是学习上头有些不好,还请几个先生见谅,别把孩子打坏了云云。
差点没气得几个先生跟贾源翻脸,将东西都扔出去。
贾源开了个坏头之后,楚王府也给几个先生府上送了重礼,表示他们这样的人家,去读书其实也就是镀个金而已,不指望日后靠着读书过日子,所以,几位先生若是觉得自家孩子学得不好,还是多多包涵,就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被这么一搞,几个原本觉得自己是为学生负责的先生顿时感觉自己就是一腔真心喂了狗,自个辛辛苦苦,学生和学生家长都不领情,如此,那何苦来由?因此,之后,除了对徒景平和徒景瑞依旧严厉,这些先生对伴读统统当做是过来陪读的书童,谁教学生会在意书童的书读得好不好呢?
倒是几个文官家的孩子,他们一直很是努力,他们被弄到宫学念书本来家里也是不乐意的,他们自家都有家学,长辈也都是科举出仕的,各家都有自己的窍门,何况,给皇子,哪怕是未来的太子做伴读,难免要惹上一些是非,别的不说,将来科举入仕了,都会有裙带关系的嫌疑,何况,万一徒景瑞有个什么不好,或许圣上心疼儿子,不会对儿子如何,那么,徒景瑞身边的人都是首当其冲。
看看徒景瑞的伴读配置,勋贵出身的,家里都有军功傍身,这几乎就跟免死金牌差不多,只要没闹腾得太严重,那么对勋贵,就算是有什么差池的地方,上头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真正立国也不过就是一个甲子多的时间,那些开国功臣好些个如今还活着呢,现在就对他们如何,岂不是搞得皇家忘恩负义一样。
宗室出身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自家人,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就是罚酒三杯的事情,而文臣呢,横竖老徒家不缺读书人当官,到时候只怕黑锅又得让文臣背着。
只是圣上已经有了旨意下来,这些文官就算是心里头不愿意,也不能直接否了,要不然岂不是藐视皇权。这会儿又不是隋唐那时候,五姓七望那样的世家对皇权压根不在意,皇家想娶一个世家女,人家都觉得是委屈了自家的女儿,皇家想要下嫁一个公主,人家还嫌公主粗鄙!如今这个时候,文臣虽说依旧掌握了相当的话语权,但是没有刀子,性命也就是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在一些非关键问题上,也只能服软。
因此,那三位当初来念书的时候,家里就有了吩咐,许多事情少掺和,宫学里的先生都是饱学之士,能有他们轮流上课,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老老实实听课学习就是了,别的时候,尽量别插嘴。
只是,真到了那样的环境下,许多事情真不是你说不掺和就不掺和的。
圣上既然已经决定了册封徒景瑞做太子,因此,如今就开始带着给儿子开小灶,给徒景瑞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他什么时候真正收服自己的一干伴读,圣上虽说不之前出主意,但是也偶尔出言指点几句。
小孩子终究没那么多心眼,徒景瑞本身身份上头就有优势,他又摆出一副负责任有担当的样子,还三五不时地给伴读争取一些额外的福利,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即便是文官出身的几个伴读,如今对徒景瑞也心服口服。
这些事情,宫学里头的先生自然也是看在眼里,他们就算是之前对圣上要册封徒景瑞做太子有些微词,但是在真正教导过徒景瑞之后,就觉得徒景瑞做太子也不错。原配嫡子,性格看起来也宽和,也有些御下的手段,学习能力也没什么问题,这让他们想起来被当今追封为仁慧太子的先太子,如今的徒景瑞俨然已经有了那样的雏形,这让他们也觉得放心下来。
这些宫学的先生在认可了徒景瑞之后,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文官阶层中去,这个时候,大多数文臣尚且没有跟其他皇子有什么扯不开的关系,毕竟,皇子还没开府,文臣真正效忠的都是圣上,所以,若是储位已定,他们也能松口气,省去站队的麻烦。不像是勋贵,如今已经被分化,一部分倒向了慧妃和皇长子,另一部分,被圣上强行放在了皇次子身边。
徒景瑞在宫学里面表现良好,大家一直相信,三岁看到老,一个好学宽厚的皇子,总比一个粗鲁,整日里想要打打杀杀的皇子强,不知不觉,一部分的文臣就站到了徒景瑞这边,又是礼法正统,又不是那等轻浮暴虐的性情,还颇有些优点,尤其,在其他皇子还没有入学读书的时候,跟徒景平一对比,徒景瑞就愈发凸显出来。
不管怎么说,徒景瑞如今算是得到了相当的支持,因为这缘故,册封太子的流程也变得快了起来,钦天监给出了好几个日子,反正看走流程的速度,再选具体的日期,而且在日期临近之前,最好还得看看天气如何,万一册封当天是个下雨天,那你说老天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好在册封大典一切都很顺利,徒景瑞没有出半点差错,他站在天坛上,口齿伶俐地高声背诵祭文,期间没有打半点磕绊,圣上站在一边,看着儿子的表现,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等到圣上亲自将册封太子的宝册印玺交给了徒景瑞,徒景瑞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作为太子,他自然不能继续住在大明宫了,而是要搬到东宫,而作为太子的伴读,除了旬休的时候,平时也被安置在东宫的东配殿休息。
太子册封这一日,自然宫学没有上课,他们这些伴读也放了假,顾衡并没有看到徒景瑞册封时候的场景,他第二天去了宫中,才算是在宫学里见到了徒景瑞。
贾赦天生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他笑嘻嘻地给太子行了一礼:“小臣贾赦拜见太子!”
徒景瑞故意端起态度,摆了摆手:“荣国公世子请起!”
其他几个伴读也纷纷行了礼,但是这会儿看着徒景瑞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皇子跟储君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别的不说,昨日太子册封之后,为了彰显太子的特殊地位,圣上就让宫中的皇子都来拜见太子,算是定下君臣名分,徒景平给徒景瑞行礼的时候,差点没将牙都咬断!
徒景瑞或许如今对于太子这个身份还认知不足,但是很快,他就会知道了,而与此同时,作为太子,他势必会被人放在放大镜下观察,那些心中有着别的想法的人,恨不得立马能从他身上挑出一个个的错误,然后就能取而代之。
很多时候,身在局中,那便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像是杜氏,即便是之前读了那么多史实,在徒景瑞被册封太子之后,依旧放下了大半的心,觉得这一波十有八九是稳了。毕竟,在杜氏看来,皇后救驾而死,圣上对太子原本就有些不同,如今只会更甚,如此,只要太子不犯什么大错,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顾衡却不觉得乐观,诚然,十年二十年,或许圣上依旧会感念皇后当年的救驾之举。但是,跟死人比起来,活人更重要。圣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会有别的女人填补皇后在他心中的位置,有道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一个是娇滴滴的新宠,一个是越来越大,已经开始跟自己争夺权威的儿子,怎么选择,其实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如今也就罢了,起码这个时候,圣上不对对太子产生什么危机感,但是等太子成年的时候,他也该有一些危机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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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沉吟一番,问道:“恒儿,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顾衡老老实实说道:“母亲,其实我只是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被顾衡这么一说,杜氏顿时有些无语,这听起来容易,实际上,比什么愿望都难达到好不好。
这个世界,谁能真的自由呢?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不过,顾衡还小,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杜氏并不是那等愚昧的家长,她少女时候也有那些天真的想法,可惜一切都敌不过现实。杜氏干脆带着顾衡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叫杜衡研磨铺纸。
杜氏很快在纸上写上了两个词,一个是权势,一个是钱财。
杜氏写完之后,搁下笔,对顾衡说道:“恒儿,咱们家如今看起来光鲜亮丽,真要说起来,还不如你姐姐没有当皇后的时候。跟皇家扯上关系,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稍微想要多获得一些什么,立马就有有心人扯到裙带关系上!所以,虽说如今家里有个爵位,但是很多事情上其实是越发束手束脚了!”
顾家属于清流,总有各种各样的顾忌,最大的顾忌莫过于名声,顾家历经几百年树立起了清流世家的名声,不能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后,就将传统给丢了。
所以,顾家不得不刻意低调,让身上这个外戚的标签淡去。说句难听点的话,顾家如果还是清流,只要不胡乱掺和,那么,改朝换代之后,顾家照旧能当官。但是作为外戚,要是跟皇家关系太亲近,以后可就说不准了。顾家不是那等新贵,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他们需要往后看。
“所以别看咱们家有个承恩公的爵位,但是正是因为有这个爵位在,顾家人更要小心谨慎,不能落下什么把柄!”杜氏轻叹了一口气,“至于钱财,同样是如此!”
杜氏虽说没有直接给顾衡交账,却也跟他说了顾家如今大致的情况,顾家在京城这边,其实产业并不多,京城这种地方,王公贵族,高官显贵不知凡几,好东西皇家自个都不够用呢,下面的官员,能弄点边边角角的就算是不错了!
顾家在京城附近也不过是两个庄子,还有几个铺子,顾家也不自己经营,都是直接租了出去。顾家真正的根基实际上是在祖籍那边。像是顾家这样从前朝延续到现在的清流世家,其实才是土地兼并的主力。历朝历代,土地兼并的事情根本解决不了,寻常百姓为了避免朝廷的各种赋税捐,就会干脆投献土地,宁可给权贵做佃农,也不愿意做良民。这等小农抵御风险的能力很差,遇上个天灾人祸的,就得卖房卖地,然后土地就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了,遇上个有良心的还好,遇不上的话,那就真的是要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这些下面的事情,像是杜氏这样的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家里多少地,每年能有多少产出,能收多少租子。
将来顾衡呢,可以分到一部分家产,但是,这一部分甚至支撑不起顾衡过上如今这样的生活。
倒不是顾衡如今的生活有多奢侈,而是其他的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地方,像是顾衡如今一个人就能住一个院子,这样的院子放在同样的地段,没个一千两根本不可能,顾衡一个季度起码要有四身衣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年头,除非是那种缂丝织锦的料子,这种料子一般也只会用来制作那种礼服,用来做常服,那就太奢侈了!顾家显然不可能高调到这个地步。
而正常的衣料织染的水平就是这样,都是天然的染料,过两次水,衣服就看起来旧了,所以呢,一些奢侈一点的人家,衣服过了水之后就算是旧了,不会再上身,而是会赏赐给下人,或者是留给一些打秋风的亲戚。顾家虽说没这样的规矩,但是顾衡怎么着也是家里的嫡出少爷,一身衣服总不能过个三四次水还穿着,那就不是简朴,而是寒碜了。
吃饭什么的同样也是如此,作为元后的娘家,顾家还是享有着不少贡品的分配的,像是什么胭脂米,碧粳米之类的,这些顾家都有配额,作为顾家的嫡子,自然也是有的。至于出行也是一样,他要不是顾家的嫡子,光是要养一架马车,一个月花费的钱财就不再小数。
仅仅是衣食住行尚且如此,何况还有其他的开销呢?
顾衡很想要以头抢地,搞到最后,自个穿越一场,还是要想办法搞钱。
而且,按照杜氏的意思,不光是要搞钱,还得给自个乃至自家搞到免死金牌,要不然的话,回头还得防着上头清算。
顾衡觉得自个上辈子不该学it,而是应该跟随袁大德鲁伊的脚步,只要自个能够在这个时代搞出亩产千斤的粮食,那么,除非是自己要造反,否则的话,谁都得忍着自己吧!
可惜的是,顾衡对于这种事情只停留在杂交上头,至于怎么杂交,顾衡那是一窍不通的。
这事只能暂时搁置,但是挣钱的事情,顾衡还是有点想法的。只是在这种小农经济时代,想要做出点事情来也困难,要是搞出那种羊吃人的事情,那就不是挣钱,而是催命了!
杜氏见顾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有追问什么,顾衡人不大,主意却很正。他从小是个有想法的,杜氏一度怀疑他有宿慧,只是一直没有得到验证而已。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个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孩子,只是顾家如今这个情况,真的是没办法给这个孩子兜底,因此,杜氏对顾衡一向很是宽容。
意识到自个想要的是什么之后,顾衡就开始振奋起来了。他上辈子活得太累,一度怀疑自己会过劳死,很显然,这辈子自己还没出生,就卷入了一场旋涡之中,如果不想要被旋涡搅得粉身碎骨的话,那么,还是得劳心劳力一阵子。
顾衡盘算了一下,若是太子能够在三十多岁登基的话,那自己呢,奋斗个二三十年,之后也能退休养老了,所以,接下来的努力还是有价值的,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那就加油吧!
顾衡同样确定的是,宫学里的课程对自己用处非常有限,有这个闲工夫,自个还不如多看看什么天工开物,梦溪笔谈之类的杂书呢!
顾衡开始积极投身各种杂书的行列,他非常惊喜地发现了一些外文书,主要是拉丁文的,据说是一些传教士带过来的,译本也有,不过一般翻译得都有些别扭,主要是因为前朝和本朝的绝大多数士大夫对于这些传教士的学问兴趣不大,士大夫也是很有功利性的,不能让他们当官的书,就不是好书,会移了性情。至于对这些学问感兴趣的,呵呵,除非是那种官宦世家,有钱有闲的,否则的话,根本没有这个资本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就算是下了功夫,但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也很难找到机会公布出来。像是这等学问,就算是印刷出来了,根本没人看!私人的书坊除了印刷各种与科举有关的书籍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各种才子佳人一流的话本传奇,因为这些销量高,而各种工具书呢,识字的人多半不感兴趣,不识字的人呢,倒是有可能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可是,他们根本没这个几乎接触到这些东西。
顾衡没学过拉丁语,不过,当年学的英语也算是拉丁语系,许多地方还是有些共同之处的,加上还有那些传教士的译文作为对照,顾衡这辈子脑子也很好使,连蒙带猜,将这些居然辨认得七七八八,然后,顾衡就求了杜氏,请她想办法给自个搜罗一些外文书籍,主要就是那些传教士带来的关于西方自然科学的书籍。
杜氏虽说觉得这些不是正经的学问,不过顾衡显然不可能去考科举,那么,多学点东西不是什么坏处。因此,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