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笑笑，开口说道：“我想说，你之所以跟这么多女人苟且，只怕就是为了阻止蜕皮……”“你怎么知道！”之前我无论怎么说，老刘叔都一副淡淡然的模样，现在我刚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悚然起立，惊讶看着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面无表情道：“我是什么人，在从我进村子里的那一刻，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现在还来问我？”其实我只是在赌，赌老刘叔不仅知道庄则明，而且还知道林萧！不出预料，我反问了一句之后，老刘叔又颓然坐了下来，开口说道：“没错，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了，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两人还是不肯放过我？还要怎么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刘叔平静无波的声音里有了愤恨，眼里更是射出怨恨到极点的目光来。“我……”我本来就是为了把老刘叔的话套出来，如今老刘叔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只要我再用几句话激将，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容易就知道了。只是我没有料到，老刘叔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可我才刚刚张嘴说了一个字，老刘叔就恨恨说道：“如今我都活了这么久了，也算是赚到了，你要杀要刮，都随你了。即便是死了，也好过这种苟且的日子！”
    我愣住了。为了套出老刘叔的话来，我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打算把他利用崔心如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彻底将他的防线给击溃的，谁料我只是提到了一个“蜕皮”，老刘叔的情绪就彻底爆发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好像很怕庄则明和林萧！这是怎么回事，他屋子里放着他和庄则明的合影，我还以为他们两人关系要好，他都这么大了还缅怀庄则明呢，没想到他提到庄则明的时候，语气里眼里都是恨意。在老刘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利用这些女人治疗自己，防止自己蜕皮。我活了这么久，怕了这么久，我已经厌烦了这种生活，也厌烦了这种日子了。”老刘叔恨恨说道：“你要是想要这条命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拿走，我也懒得再为你们做事了。”老刘叔的话里，又透露了更多的信息，什么叫“懒得为你们做事”？他在为谁做事？“老刘叔，如果我说，我也是受害者，你会怎么想？”为了将老刘叔嘴里的话掏出来，我一脸诚恳看着他，苦笑着说道。
    我说我是受害者，老刘叔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看进我灵魂深处似的。他见过林萧，而我跟林萧长的一模一样，甚至我自己就是林萧，我现在说自己是受害者，老刘叔能相信才见鬼呢！“别说你不相信，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一段时间之前，我还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年轻人而已，可转眼间，我就变成这样了。”
    我苦笑，语气诚恳道：“我想怨天尤人，想自暴自弃，可我没有办法，我还想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得不停的斗争，不停的努力。”老刘叔依旧看着我，但是眼神却明显缓和了一些。显然，我的语气足够诚恳，诚恳到他开始有些相信了。我也看着他，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命活下去吗？我的很多亲人都死在那帮人手里了，我要报仇，我要替他们雪恨，我不能倒下，我倒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村子被屠，我眼里射出强烈的愤恨来，语气也愤恨到了极点！老刘叔的表情开始变的柔软了，但语气还是挺冷的，开口道：“如果你和庄则明他们不认识，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沉默了半天，终于抬眼看向老刘叔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把我推到这一步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我一刻都不敢停歇，我只要停下来，我就可能会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模样……我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这一番话，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让老刘叔相信我，可我却没有任何可信的借口。老刘叔的眼睛紧紧锁定我，看了很久，居然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相信你。”“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反问道：“老刘叔，你，你怎么就相信了我？我刚才，甚至都没有一个好借口回答你……”老刘叔摆了摆手，轻笑道：“小伙子，我好歹是活了一百多岁的人了，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之前看到你，就觉得神态差太多，一个人容貌可以相似，但神态不会一模一样。”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和林萧的差别。“老刘叔，你见过林萧？什么时候？”对于林萧，我实在很好奇，但我现在对林萧的认识都是从真龙和夏宏波他们嘴里得知的，但老刘叔嘴里的林萧，似乎跟他们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很好奇，林萧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第一次见林萧，他还是个小孩子，还是在庄则明哪里见到他的；第二次见，他已经是个大人物了……这其中，差了十几年吧。”提到林萧是大人物的时候，老刘叔一脸的讥讽。
    我知道老刘叔说的，只怕就是林萧加入那个组织，然后大动干戈的时候，听夏宏波的意思，林萧那个时候确实很厉害，整个组织都唯他马首是瞻，有很多决定都是林萧提出来而且实施的。“我本来以为你和庄则明是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留着你们的合影。”我指了指之前老刘叔放合影的地方，开口道：“但现在看来，我似乎猜错了，事情跟我想象的应该不一样。”
    老刘叔扭头看了看挂合影的地方，讥讽笑道：“朋友？我们确实是朋友，但我没想到他一直在打我的主意，瞎了一样把他当成了我的朋友，直到他把我变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样子，我才知道自己交了一个什么朋友！”提到庄则明的时候，老刘叔一脸的愤恨厌恶，而且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厌恶。我有些错愕。之前因为驼背人一直舍命维护我，我心中对驼背人是充满感激且有好感的，而且庄则明就是驼背人，我也理所应当认为他是好人，可现在看到老刘叔对他的评价，我忽然预感到，我之前的一些认识，很有可能要被推翻了。
    这一次，我没有符合老刘叔的话，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只能保持沉默，听老刘叔继续往下说。“我用女人来阻止蜕皮的事，你刚才就知道了。但你不知道，是谁让我承受这种痛苦的……就是庄则明，我所谓的好朋友！”诉说已经开了头，剩下的就不用我多问了，老刘叔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终于找到一个倾听他谈话的，可想他有多迫切想要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老刘叔说是庄则明让他开始蜕皮的，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身子猛然一晃。联想到我最近的经历，我脑海中有个念头模模糊糊闪过，但却不太真切，我努力想要抓住那个念头，却始终没有抓住。我告诉自己不要乱不要乱，要从老刘叔的话里推断庄则明和林萧的过往和目的，这样对我有帮助。强自稳住心神之后，我试探着问老刘叔道：“老刘叔，既然你们是好朋友，那就不会无缘无故翻脸，肯定是缘于什么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庄则明跟你交朋友是别有目的的？”
    我问完之后，老刘叔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道：“他来找我要魂前水，我当时没答应，他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说送我点东西，送我了一件羊皮大氅。那年代，一件羊皮大氅有多贵重，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是想象不到的，庄则明走后，我当时就有些后悔了，这魂前水是珍贵，但他是我朋友……所以，我就亲自找到了庄则明，将一瓶魂前水交给了他。对了，那时候，就是我第一次见林萧的时候。当时庄则明为了让我知道他要这魂前水绝对不是他用，还专门让我见了林萧，林萧当时奄奄一息……”
    我仔细想了想，老刘叔说的这次庄则明来要魂前水，只怕就是坐在轮椅上那老人告诉我的，他小时候看到的庄则明前来找老刘叔的那一次。只是我不知道，庄则明第一次要这魂前水，是为了救林萧。
    “林萧当时受了重伤？”听到老刘叔说林萧奄奄一息，我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他是怎么受的伤？”老刘叔摇了摇头道：“林萧当时受了伤不假，可我问林萧是怎么受伤的，庄则明却死活都不肯告诉我。我当时就是转成给他送魂前水的，至于他的私事，我也不好多问，见他也没有意留我，我就交代了下用魂前水的要点，然后离开了。”
    “那后来，你穿了庄则明送的羊皮大氅，就开始不对劲了？”我急于知道老刘叔是怎么中招的，所以急急问道。“不，我没有穿。”老刘叔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但眼神却射出怨毒来，“我当时就闻到这羊皮大氅有股子药味儿，虽然庄则明当时告诉我，是为了防蛀，他在大氅上加了点药，可我却没有穿，一直挂在屋内。想着他万一来了，看到好心好意送我的东西我不领情，怕是要伤心，所以我随时挂着，他可能会以为我平时一直穿。”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其实老刘叔对庄则明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至于他是怎么忽然想明白主动去送药的，只怕不是一件羊皮大氅就能解决的事情，但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老刘叔的神情忽然悲愤起来，脸色涨红道：“我以为我不穿那件大衣就没事了，但没想到……我正好中了庄则明的奸计。那些药挥发性很强，我虽然没有穿，但却整日将这大氅挂在屋内，久而久之，跟穿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明白了，老刘叔身上的药是因为他长久把那大氅挂在屋内，那些挥发出来的药物就浸入了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而我的是时间太短，只能通过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在身上摸药物，这种办法最烈，药性很快就发挥了作用，我也很快就变成这样了。但让我震惊的不是这个，是如果老刘叔身上的药物是庄则明搞的鬼，而我的情况现在跟他一样，那我身上是谁搞的鬼？庄则明？不，现在应该叫他高明远了。
    如果真的是高明远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中招，目的是什么？“老刘叔，那林萧第二次来见你，又是为的什么？”想了许久，我还是想不明白庄则明在干什么，只能接着问老刘叔，希望能从他的话里寻找到点答案。老刘叔这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直勾勾盯着我看，看了许久之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说道：“老刘叔，你倒是说啊，他找你到底为了什么？”
    “他让我帮他做一件大事。”我催促之后，老刘叔终于回过神来，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我刚才忽然想，这件大事会不会跟你有关系？”老刘叔忽然压低了声音，而且表情凝重，还说什么大事，我的精神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也不自觉跟着压低了声音，紧张问道：“什么大事？”
    老刘叔看了一眼窗外，刘小敏还在外面来回徘徊，表情十分焦灼，时不时还往屋子里看一眼。我冲她笑了笑，示意我没事，刘小敏一脸疑惑看看我，又看看老刘叔，不知道我们两人在里面聊什么。看了一眼窗外之后，老刘叔这才接着说道：“刚才我不是说过，我一共见过林萧两次吗，第一次林萧受了重伤，第二次就是他蜕皮之前。他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味道对我来说，简直刻骨铭心，想忘记都忘不掉。我要说的，就是他第二次见我的时候。”
    老刘叔又郑重其事提到林萧第二次见他的情景，那第二次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我没有打断老刘叔的话，只是绷紧了神经等着他接着往下说。“林萧见到我，说有件事要托付给我，让我帮他带好骷髅军。”老刘叔语气凝重，开口说道：“我当时受制于他和庄则明，自然得听他的，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帮他管理着骷髅军，等着他来找我。可一转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来……但是，你来了。”
    我不知道骷髅军到底是什么，是骷髅组成的大军？但我明白老刘叔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林萧让老刘叔帮助他管理骷髅军，老刘叔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管理，就是知道林萧很有可能会回来，可他等了很多年，没有等到林萧，却等到了我。林萧留下的骷髅大军，居然是打算交给我？
    这就是老刘叔说的跟我有关的大事！但我紧张的是，这次来小各庄，在我看来纯属随机，可现在看来，我们的步步行动，似乎都在林萧的掌控范围。多么可怕！想到这层之后，我后背直接渗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使那个人曾经就是我，也让我觉得遍体生寒！老刘叔说完之后，我并没有贸然开口，更不敢轻易去问骷髅军的事情，否则老刘叔肯定会认定我和林萧是早就有所预谋的，那我刚才的努力，很快就会付诸东流！
    我得先绕开这个敏感的问题，从别的地方入手。我犹豫了一下，只问了一个跟我相关的问题，劳力士的：“老刘叔，庄则明用那种药控制你蜕皮，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你。可我之前听说，这种蜕皮等于重生，而且还会彻底改变之前的形象。这几乎等于掌控了长生不老的秘诀，你为什么还要阻止蜕皮？”这是我现在最关注的问题。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老刘叔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苦笑着说道：“这世上，有谁不怕死？又有几个人不想永生？但你不知道，这种蜕皮永生的代价有多大！人就是人，可要是人像蛇一样蜕皮，那种痛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你说的没错，每次换皮就等于重生一次，可你知道不知道，换皮之后，你之前的记忆就彻底被抹掉了？”
    蜕皮居然会抹掉记忆？这个问题，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看我一脸惊骇，老刘叔也知道我没有听说过，摇头苦笑道：“想长生的人，一般都是贪恋这俗世的人，不管贪恋这世界上的荣华富贵还是美女佳人，都是留住这世的记忆。一旦没有了记忆，犹如新生婴儿一般，那就算重生还有个什么意思！可蜕皮之后，偏偏就没有了这种记忆，你说痛苦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