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短暂的死寂过后，不甘，狂暴，愤怒，绝望的龙啸响彻了整片天地。
    它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发生的那一切，再次在眼前上演。
    清泪自眼角溢出，模糊了视线。
    不仅是悲痛，仇恨和几乎要让它丧失理智的怒火占据了它的脑海。
    “给我去死！”
    锋利的钻石剑看似感受到了持有者的情绪，紫色光芒越发越耀眼，符文疯狂地环绕在空气中，接连爆炸，产生一片片“噼里啪啦”的脆响。
    “砰！”
    来不及反应的凋灵直接被抽飞出去，胸口一小节漆黑的肋骨直接脱离身体，在剑气中化作碎片。
    “哈哈哈……好，很好……”
    但到了这种时刻，地狱之王还在歇斯底里地大笑：
    “你不是想要杀我吗？你不是不肯放过我吗？那就看看是你先杀掉我，还是我先把你在意的几个蝼蚁宰掉！大不了鱼死网破！”
    “嘎吱——”
    剑柄在龙爪中爆发出脆响，身旁戾气越来越重的龙末撇了一眼呆滞地坐在原地的伊格和双手在颤抖的两名豹城高层。
    “滴答！”
    剑身上溅起水花，洗去了斑驳血迹。
    ……
    浓烟。
    “还是……做不到啊……”
    冰冥疲惫地闭上双目，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事已至此，它没有后悔，没有懊丧，有的只有遗憾和对于自己自不量力的自讽。
    洋洋洒洒的灰色死气飘了一地，腐蚀着大地，也腐蚀着被它笼罩的生灵。
    处于黑雾中心，困意越来越深，寒冷袭上躯体。生死徘徊之际，渐渐漆黑的视野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和它，和他们，从一开始的相遇，误会，争斗，再到追踪，寻找，入伍，以及现在的身陨，时间其实只有短短三四个月。
    翻山越岭，跨河穿林，踏遍四城，行路上千，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重头了解你，试图揭开我们间可能存在的记忆。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再也达不成了……
    其实，有很多话，它想和它说。
    但因为初遇时那一道沟壑，因为心里的困惑，它终究还是不敢。
    如果还有机会，它真的很想对龙末说一句发自内心却不知为何如此的话：
    “对不起……”
    彻骨的寒，入脑的困，还有……几乎要让它喘不过气来的奇异情绪，正在把它拖向没有光明的深渊。
    直到……一丝温暖……悄悄流入了它的身躯……
    宛若当年的雪夜，那个身影，将初临的它从雪层中轻轻抱起。
    那股让它骨头近乎麻木的冷悄悄退去，耳畔死神的呼唤也逐渐归于寂静。
    是到天国了么？
    在凋零效果的侵蚀下，冰冥早就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并非它不盼望生，而是事实粉碎了前方的道路。
    “滴答——”
    一滴液体，坠落在它的脸上，溅起一朵妖艳的红花。
    它紧闭的眼皮抖了抖。
    原来，天国不像传说中那样没有饥寒，没有风雨……
    只是这雨……为何存有余温？
    只是这雨……为何含有腥味？
    就如同，战场上的血味般刺鼻。
    等等……
    血？
    心头狠狠一颤，蓦地，它重新睁开了双眼。
    却见，一道身影，正趴在自己的身上。
    温热的血液宛若涓涓细流，自它的毛丛间无声流淌……
    ……
    盘龙谷。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指弹开欲要扑入自己怀中的夜凰，北冥吟月不禁皱了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劫难提前？”
    ……
    豹城，地下暗河。
    水聿用鱼鳍捂着自己的脸，望着头顶不断震动掉下碎屑来的天花板瑟瑟发抖。
    “太太太太太可怕了！”
    某鱼王吓得连探头都不敢，只能在水里焦躁地游来游去：
    “一群疯狂的怪物！如果不是爱人要跑到这里来……我绝对——绝对不会跨入这个破地方半步！”
    ……
    豹城地面。
    看着有些陌生的龙末，三人皆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墨天蝎与末天逸来说，此刻，自己的命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也就只能选择接受和等待巨龙的选择。
    而伊格，却是看着面颜色前逐渐淡下去的黑雾，呆呆地回想着刚才的所见。
    迷茫无措地重新爬起，缓缓环顾四周，天空中依旧是身上负满伤痕的两界之王，地面上，目所能及的只有豹城主和豹城管。
    似乎少了些什么。
    但除了他，根本，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
    “霄！”
    直至，一声呼唤，彻底撕碎了沉寂的气氛，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
    “听着，我叫霄青龙，是霄！云霄的霄，不是小！”
    “好的，小青龙。”
    “我……”
    ……
    “嗷呜～陪我玩一会嘛！我好无聊哦……”
    “不，我要钓鱼。”
    “你这个死板的家伙，你除了钓鱼就不能干点别的事情嘛！”
    “嗯对，除了钓鱼我还会吃喝玩乐，然后我还有一张非常非常帅气的脸。”
    “……我想敲你……”
    ……
    “看看看！伊格，这里有牌和一盒签诶！”
    “唔？”
    “咱们买一副不？路上可以玩！跟着龙末那头啥也不理还直接把我忽视的大蠢龙老无聊了！”
    “让龙姐听到你就完了……不过十铁锭……好贵……你出一半我出一半？”
    “可是我只有五分之二的钱……”
    “好吧，这笔账我先记在小本本上。你现在欠了我一铁锭八铁粒，记得要还。”
    “ok啦～”
    ……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听到伊格的声音，龙末猛地回过头去。
    缓缓消散的雾气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的生物，慢慢从地上爬起……
    那是冰冥。
    大难不死，它没有欣喜，没有庆幸。
    它只是蹲坐下来，双耳耷拉，如同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锐利，孤傲，不屈，顽强，种种属于一匹曾经狼王拥有的一切，已从孤狼黯淡的眼中消散殆尽，仅剩下不解，迷茫与伤神……
    “霄！”
    侧视，在黑雾彻底消失的同时，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而焦急万分的伊格已来到跟前。
    “轰！”
    紧接着，由于分神而再度被凋灵重创的龙末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冰冥的旁侧。
    真正的情况，终究还是被尽收眼底……
    它永远也猜不到，永远也相信不了，它最不在意的人，会去做它最在意的事……
    顾不得满身渐渐恶化的伤势，它翻身爬了起来，浴着越发越绚丽的火光和不停涌出的龙血，像是十年前那幕一般，抱起的却是地面上非亲非故甚至一直以来被自己当作空气的霄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