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chapter 251 我是信你的
她不知他究竟在这站了多久,她在屋中思索弱水崖时的诸多疑点,竟也没发觉他来了。
望着那些雪落在他发上,肩头,她急忙捞了一件斗篷,打开门冲到他面前,先将斗篷披在他身上,将他拉到廊下。
“怎么站在那,不冷吗?”她一握他的手,果真是钻心地凉。
叶珩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给他系上斗篷,淡淡道:“我刚从天宫回来,你……可还好?”
她愣了一下,仰起脸:“伤已经让阿虔看过了,养几日就好,不妨事。”
看着她的眼睛,叶珩犹豫道:“今日在凌霄殿上,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是信你的,阿汮。”
他细想了一路,今日的审问虽说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但于她来说,却总是要受些委屈的。他到此处时,房门紧闭,他不知该如何同她开口,便一直站在了这。
舜汮有些错愕:“你在这站到现在,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一句?”
“我担心你会胡思乱想……”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便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毫不迟疑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左肩,他低下头便能看见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我知道啊。”她叹了一声。
这世上所有的质疑,在我心里,也及不上你一句相信。
“……阿汮?”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住他,一时间有些怔楞。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她轻声道,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仿佛在此刻,总算落了下来。
这个怀抱,她等了好多年,如今才敢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
叶珩任由她抱着,缓缓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梢。
她松开手时,他仍觉得这是在梦里。
“阿汮,你是不是喝酒了?”在他的印象中,她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有如此举动,可那双眼睛分明是一片清明的。
舜汮怔了怔:“我没喝酒。”
“……你今日不赶我走吗?”早已习惯三两句话之后就要被下逐客令的叶珩上神这会儿有些懵。
她忍着笑:“那你现在是进屋还是回储瑶宫?”
片刻之后,舜汮合上了房门,将风雪挡在外头,回头看了看已经站在屋中的人,暗暗笑出了声。
从前倒是没觉得,如今怎么瞧着有些傻乎乎的。
舜汮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眉梢眼角,全是心满意足的笑意,直到坐在他面前,还是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
“阿汮,你怎么了?”见惯了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叶珩觉得她忽然这么一笑,这心里就没来由地发紧。
她弯了弯唇角:“没什么,好些日子没看你了,就想多看一会儿。”
叶珩一愣,这脸顿时就红了几分。
她眼底一亮:“你……莫不是害羞了吧?”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别开视线:“休要胡说。”
她眯了眯眼:“嗯,害羞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她存心逗他,没想到照着话本子里的台词说上几句,他竟会露出这般神色,倒是让她觉得更有意思了。
叶珩此时的脸色彻底红透了,看着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舜汮突然觉得,他这等反应着实有趣,憋着笑凑过去,朗声问:“上神,你慌什么呀?”
叶珩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稍稍拉开些距离:“好好说话。”
舜汮如今看着他就又好气又好笑,明明知道她一直在找他,却命涔阳不许告诉她,若不是涔阳禁不住吓,在她面前招了,她如今还被他蒙在鼓里呢。
人间历劫,魂归九天,倒是错过了好多年。
既然知道是你,就万万不能再放跑了。
她笑吟吟的望着他,仿佛能在他脸上看出花来。
叶珩这心里直发毛,她越是不说话,越是不对劲,她这笑容可太灿烂了些,他下意识地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又有哪里出了错。
舜汮歪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忽然起身,单手撑在桌上,徐徐逼近,一字一顿道:“温怀瑾,你再装。”
叶珩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再看她的眼神,已是十分笃定了。
他叹了口气:“……你几时知道的?”
“也就这几日。”她也不急着收手,索性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堵得他无路可退,“从怀柔城那时起,我就觉得奇怪,堂堂上古神君,如何会知道一个晚辈微不足道的小习惯?你削的簪子,送来的枣花蜜糖,还有那些花灯——叶珩上神,我若是不问,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倒映在她眼中的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沉默了许久,他默默移开了视线。
若不是还记着他是上神,舜汮真想伸手把他拧回来看着她。
“温恪的确是我历劫时的身份。”他犹豫再三,算是亲口认了,“但那时的我,与如今还是不同,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温怀瑾,没有贸然告诉你,是怕你失望。”
叶珩与温恪,所历经的大有不同,他所记得的那一世,不过是灵兽始祖活过的漫长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隅,偏偏在那一世,让她乱了他的心。
他没有料到,当年匆匆定下婚约的一只小麒麟,会成为他始终难以放下的一段姻缘。
舜汮愣了愣,皱眉:“你觉得……我会失望?”
她不由得要笑,突然低下头:“十万年前,我被流放天荒的时候,的确想过再也不要同你扯上任何关系,我受的伤,也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是爱错了一个人,改过来就是了。你知道我为了不爱你,费了多大力气——倘若只是因为你像温恪,我何须如此?”
她眼中的笑意,仿佛那枝头的花叶,缓缓地绽开,好看得不像话,叶珩不由得失了神。
“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啊,当初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你,我暗暗高兴了好久,看到颜玦在你跟前转悠,我就气得不行,那时候我时常会想,倘若你被人抢走了,可怎么办呀……”她的眼神从未如此认真,“我觉得你肯定不喜欢我,不然也不会不来见我,后来,我也不想再见你了……”
这是她头一回对他说出心里话,那是叶珩怎么都不敢去想的结果,却被她亲口说了出来。
“阿虔和九婴说得对,我就是醋了,而且醋得不行,醋得要命!”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是什么香饽饽吗,在青阳时有阿濯那么喜欢你,现在又有个颜玦等了你十几万年,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连句实话都要我逼着说!”
叶珩怔楞地望着她:“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她憋了这么些天,该问清楚的,不该问清楚的,她都屯了一肚子,今日索性不依不饶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与颜玦,什么都没有。”
“胡说,她不是你捡回来的?”
“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道。
她迟疑片刻,问道:“她等了你十万年,你就没有一刻为之感动?”
叶珩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我也一样等了你十万年。”
舜汮一时磕巴:“诚,诚然如此,你……”
“阿汮。”他忽而一笑,“从前都没发现,你是个大醋坛子。”
美色当前,本该脸红一下,然舜汮的注意力倒是被另一处吸引了过去,吃惊地看着他的唇边:“你,你真有小斧牙啊!”
一时嘴快,舌头都没顺过来。
叶珩僵了一下,转眼收回了笑容,尴尬地咳了两声。
舜汮默默捂住了脸:“那日不是梦啊!……”
她真的趁着酒劲儿让他蹲在了门口,还……还让他把衣裳脱了!真是脸都要丢尽了!
她从指缝间瞄了瞄叶珩,他崩着脸坐在那,她壮着胆子上前:“你能再笑一下么?”
叶珩僵了僵,背过身去:“不行。”
“别别别!”她当即绕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方才没看仔细,你再让我看一回!”
什么身份有别,尊卑有序,都及不上她的好奇心。
叶珩的嘴角抖了抖,总算是依着她的意思,艰难地给她笑了一笑。
这回可瞧清楚了,她松开了手,了然道:“你平日里不怎么笑,就是因为这个?”
他咳了一声,转向别处:“涔阳说,这样有失威严,我也不擅长笑……”
她细想下来,也的确如此,任谁看到上神露出一对小虎牙,也觉得过于亲和了些。
她就说他怎么总是绷着脸呢,上神,的确不能这么笑,这多没面子啊!
若不是觉得实在不成体统,她甚至想摸摸他那两颗牙。这该是白狼的兽齿吧,生得可真是位置。
她忽然就没了脾气,忍着笑,颇有兴致地看着他。
“上神……”她暗搓搓地笑着,“再笑一个吧,晚辈没看够。”
叶珩脸色一黑,背过身去。
她又绕了过去,蹲下身,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脸:“多好看啊,别藏着嘛。”
叶珩开天辟地以来,还是头一回被姑娘家如此调戏,被缠得没法儿,只得又给她笑了两回。
那一瞬间,舜汮觉得自己活像个进青楼点花魁的公子哥儿,混账得很,却半点不想停手。
她暗暗揪住了心口的衣衫。
不得了,这心,都快跳出来了啊。
一想到她寻了这么多年的人,十万年前就爱上的人,就在这对她笑,她就半点都气不起来了。
叶珩被她闹得头疼,佯装不适,咳了数声。
“哪里不舒服?”她脸色一变,刚伸出手就被他拽了过去,一头栽进他怀里,待回过神来,已经被他箍在臂弯间了,细看之下,他哪里像是旧伤复发的样子,精神得很,“你!……”
“我怎么?”他低笑一声,顺势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调戏上神,可是大不敬。”
口中说着她的罪名,眼中却无半点责备之意,瞧着还有些欢喜,就这么抱着她,都舍不得松手。
舜汮不以为然:“我喝醉的时候,都大不敬了那么多回了,你要同我算总账不成?”
他唔了一唔:“你这么说来,倒是提醒了我,我一个上古神君,被你莫名其妙地睡了那么些回,是该清算清算。”
舜汮恼道:“那不是你先自荐枕席的么!”
逞一时口舌之快,待说出口,想收回去,就不可能了。
叶珩眯了眯眼:“哦?我‘自荐枕席’?”
她明显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在慢慢收紧,令她不由自主地朝他靠了过去。
她眼疾手快,赶紧按住他的胳膊:“有话好好说!”
他弯了弯唇角:“我难道没有好好说?如你所愿,‘自荐枕席’啊……”
真是美色当前,她险些把持不住,先一步捂住了鼻子,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蒙住了那双勾魂的眼。
要命,怎么被一头长得秀色可餐的白狼引诱得失了分寸!
“怎么,你还不满意?方才不是挺来劲的吗?”叶珩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其从眼睛上挪开,缓缓逼近,又捉住了她另一只手,在她惊慌的注视下,揭开。
舜汮干瞪着眼,却丝毫无妨他看见她淌出了那一条鲜红的鼻血。
叶珩着实怔了一下:“你这……”
她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下退到了门边:“你,你先把领子拉好!”
他低下头,果然看见自己的领口松开了半边,想必是方才她挣扎时,不慎扯开的。
他总算是知道她为何会流出鼻血来了。
待他拢好领口,舜汮也缓了过来,未免再发生这等状况,她坐在了离他三步远的美人榻上。
叶珩看她一脸谨慎,心中暗笑。
“阿汮,坐到这来。”他看了看手边的一只凳子。
她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坐这好,坐这好……”
诚然是心上人,可她也不能回回都把人家扯得衣衫不整啊!她喜欢的人不该是这世上最正儿八经的上神么,怎么动不动就如此诱人,活像个刚出炉的白皮点心,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这样下去,万一做出些不成体统之事,可如何是好?
他往那凳子上轻轻叩了叩:“坐近些。”
一面正儿八经地说着,一面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悄无声息地往那凳子上一甩:“一个时辰。”
她有些发懵。
什么叫“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跟这条尾巴有什么关系?是让她坐在那一个时辰,还是这条尾巴归她一个时辰?
她盯着那条雪白的狼尾咽了咽口水,内心挣扎许久,还是败给了想薅狼毛的欲望,慢慢地挪过去,将那条尾巴抱了起来,眼看叶珩面色无异,她才搂着那条尾巴坐了下来。
她干笑,在叶珩平静的目光中,上手薅了两下。
“这尾巴……摸着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