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chapter 243 焉渊宫巨变
舜汮踏入焉渊宫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所经之处,躺着的,都是东极军将士的尸体,皆死于剑伤,元灵尽散,回天乏术。
这样的情景发生在焉渊宫中,形同于狠狠扇了舜汮一记耳光。
亭中,廊下,山门前……到处都是血,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九婴也不禁为这一幕感到心惊。
舜汮加快脚步,步入大殿时,她一眼看见了潆泓的尸体。
他就躺在长明灯下,一剑穿心,血流了一地,如今早已凉透了。
至死,他都没能来得及拔出腰间的刀。
潆泓平日里看似懒散,心思却极为谨慎,若非熟识之人下手,他怎会毫无防备?
况且这焉渊宫四周有着她师父留下的护持大阵,唯有从内部袭击,才会防不胜防。
九婴四下搜了一圈,对她道:“陆离和那假魂魄不见了,看来真如辰巳所言,你这是被人背后捅了一刀。”
风华虔从殿外步入,道:“我看过院中那些尸体了,少说已经死了十二个时辰,魂魄都散干净了。看来辰巳从北荒赶去见你,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舜汮面色沉得可怕:“可还有别的发现?”
“丢了一样东西。”他稍一犹豫,“之前你让我修补的那支木簪,不见了。”
闻言,她心中生疑。
木簪?……
此事暂且放在一边,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到陆离和那假魂魄,她不相信陆离会背叛东极军,但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容辩驳,唯有找到人才能问清楚了。
辰巳说韭花已经追出去了,灵鸟灵气微薄,不易被发现,但是万一被发现了,就凭韭花那点法力,恐怕一招都挨不过去。
“你可有法子找到那只灵鸟?”九婴问。
她点点头:“我二哥养的灵鸟,自降生之日起,便带着麒华灵山的印记,无论它在何处,只要还活着,就能通过那印记找到它,我现在就回麒华山请二哥帮忙!”
还未踏出正殿,她便看见天边飞来一朵云,远远听见涔阳的声音。
“三殿下!——”
那朵云着急忙慌地从天上落下来,涔阳面色焦急地奔向她,四下的尸体还未来得及清理,惊得他面色一白。
“三,三殿下,这……怎么会这样!?”他一落地便踩到一滩血,惊慌地看向舜汮。
“涔阳仙君?”风华虔看着他,“你怎会来此?”
闻言,涔阳定了定神,走到舜汮面前,焦急地问:“三殿下,您可有见到神君?”
舜汮一怔:“上神五日前不是就回到储瑶宫了?”
“神君的确早就回来了。”涔阳这左顾右盼也不见叶珩,顿时急了,“可是昨日陆离将军来储瑶宫求见神君,说您出事了,请上神前去相救,神君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什么!陆离说我出事了?”她愕然道。
“是啊,陆离将军亲口说的,还拿着神君送您的木簪,神君怕您出事,就随他去了。我等到今日,还不见神君回来,有些放心不下,便来北荒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您这……这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涔阳看着四周的尸体,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难不成神君他……没有来找您?”
风华虔道:“我们五日前便去了魔界,直到今日才回到此处,并未见过叶珩上神。”
烟汀出事后,舜汮便一直守在圣魔宫,救人还来不及,那还能匀出心思在意旁的。涔阳想必是实在找不到叶珩了,才来寻她,回想起辰巳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立刻回麒华山!”
她驭风疾行,风华虔带着九婴与涔阳,紧随其后。
眼下焉渊宫出了这么大的事,陆离与那假魂魄下落不明,也不知他们将叶珩上神引到了哪里,总而言之,先找到人要紧。
舜汮赶到葶洙宫前时,居缨正打算去丹穴山接归晏晏,就见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得险些将他直接拉到云头上去。
“二哥!出事了!”
待她将焉渊宫的事与他讲明,他也不敢相信。
“找韭花倒是无妨,冷静些,免得叫人钻了空子。”居缨劝道。
“我的部下在我的地界上被杀,我还如何能冷静?我必须尽快找到陆离和叶珩上神!”
“陆离暂且不论,叶珩上神法力高强,寻常人奈何不了,你不必如此担忧。”
“不行。”她捏紧了拳头,神色焦虑,“叶珩上神身上还有伤,我担心其中有诈,二哥你快些!”
自从听闻叶珩跟着陆离离开了储瑶宫至今没有消息,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居缨将法器祭出,交给了她:“你将法力注入这面镜子中,便能看到韭花所看到的一切了。”
闻言,舜汮当即将法力注入其中,镜面荡开圈圈涟漪,转眼间有了画面。
她看见了陆离拿着那支簪子半跪在储瑶宫门前,看见叶珩从宫中走了出来,隔得有些远,听不见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叶珩看过他手中的簪子后,便随他离开了北胤仙山。
韭花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镜中之景逐渐荒凉,最后看见的,是一座冷冷清清的山峦,山中没有任何花草树木,甚至连水流都无,一片寂静中,她通过灵鸟,听见了陆离的声音。
“上神,殿下就在里面,请随我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叶珩毫不犹豫地跟着陆离走进了一座漆黑的山洞。
她如今就在这里,那么陆离要带他去见的,究竟是谁……
九婴看着镜中的情形,叹了口气,对她道:“就这么一根簪子,一句话,他居然就信了。”
涔阳的心都揪起来了,焦急地看着她:“三殿下,只要是关乎您的安危,神君绝不会坐视不理,哪怕此事十有八九是个陷阱,神君也会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赶去的!”
“这地方好像是弱水崖附近的妖魔岭!”风华虔道。
舜汮险些将手中的镜子都给掐碎了,提着兮梧剑冲了出去!
“三儿!”妖魔岭可是妖邪之流汇集之处,妖邪魍魉肆虐横行,居缨哪敢让她一个人涉险,紧跟着追了出去!
风华虔等人也立即跟去。
舜汮从未如此焦急过,驭风而行,不要命似的朝妖魔岭赶去。陆离是她的副将,他拿着木簪去储瑶宫求助,叶珩自然不会怀疑——即便心中尚有疑虑,最后恐怕还是会跟去。
对她下手不成,转而盯上叶珩了吗。
若是从前她定然不会担心的,可如今叶珩伤势未愈,前几日脸色还不大好,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她只希望脚下的云能再快些,快些让她到他身边去。
什么闷气此刻都散了个干净,他和颜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在乎了,原本一片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他离开焉渊宫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
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那双好看得不像话的眼睛里,藏着的全是温柔的笑意啊。
她握着兮梧剑,直闯妖魔岭,凡是敢上前阻拦的魑魅魍魉,都被她利落地斩杀于剑下,居缨他们赶到时,她已经一路杀到了半山腰!
“急眼了啊……”九婴意味深长地望着舜汮厮杀的背影。
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究竟是什么时候,你已经变得如此在意叶珩了。若他今日真的在这妖魔岭出了事,你又会如何呢?
舜汮一剑下去,眼前的妖魔即刻魂飞魄散。
这些妖邪之辈若是不退下,她也没打算手下留情,眼见这山石上倒了一片尸身,她却还不停手,将一只山豹精提过来,厉声喝问:“镜中的山洞在何处!”
那双赤金色的眼中全是森冷的杀意,只要它答错一个字,她就能在顷刻间要了它性命!
山豹精无处可退,惊恐地给她指了路:“在,在那边……仙君饶命!……”
这妖魔岭究竟是惹上何方神圣了,还以为是个软柿子,哪成想这女仙君下手是真狠啊!
她一挥手,将它掷在一旁的山石上:“滚!”
山豹精连滚带爬地退走,她提着染血的长剑,冷冷地看向这条路上的妖邪。
单是一个眼神,都仿佛有千把利刃迎面扎过来,这会儿若是个惜命的,都知晓轻重,转眼作鸟兽散。
风华虔自认识她到现在,还未曾见过她如此焦虑的样子,带着一身血污径直朝那洞穴赶去。
镜中看见的洞穴就在北坡上,她看着镜中景象,从一堆石缝间,将韭花捞了出来。
韭花看见她的那一刻眼泪都掉下来了:“三殿下!您怎么才来啊!陆离将军他突然魔怔了!……”
“我知道。”她将它头上的碎石拨去,“叶珩上神呢?”
韭花可怜兮兮地看向身后阴森森的洞穴:“上神已经跟陆离将军进去好一会儿了,洞穴外设了结界,小仙法力低微,一直进不去……”
“你在门外等着,我二哥他们随后就到。”她将它搁在石头上,转身冲进了洞穴中。
韭花想拉住她,可刚飞到洞口,就被一股强大的邪气打了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
洞穴中颇为昏暗,她犹豫片刻,祭出了宵明珠,谨慎地注入了些许法力,宵明辉光,转眼间照亮了她周围的情况。
这处洞穴极深,甬道中不乏蛇虫鼠蚁,却都忌惮她周身戾气,纷纷退避开来,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功夫。
与此同时,洞穴深处。
出现在叶珩面前的鬼魂,与他有着极为相似的容颜,这样看着他,就像是在镜前观己。陆离站在他身边,目光涣散,周身笼罩着漆黑的邪气。
温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拿着那支枫木簪子:“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不怕是陷阱吗?”
“我知道这是陷阱。”叶珩看了看陆离,“你把他怎么了?”
“动了些小手脚罢了。”温恪将手中的簪子折成两截,弃若敝屐般扔在他脚下,“尊贵的灵兽始祖,如今竟然会为了一支簪子,甘愿来此,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最后嘶哑得像是随时会断裂的弦。
“陆离是阿汮的部下,他若是出了事,阿汮会伤心。”叶珩淡淡道,“你扮作温恪,处心积虑留在阿汮身边,究竟想做什么?”
“被流放天荒十万年还能回来,从前到底是低估她了。我现在想杀了她,没想到,她比起十万年前,倒是聪明了不少。”温恪笑着给他看了一只小瓶,“若是我说,我在她身上下了毒,七日内若是不解,她一身修为都会尽毁,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你信吗?”
叶珩看着那只小瓶,皱起了眉。
“她身边那个太华宫少君,自诩医术过人,那又如何,我的毒,只有我能解。”温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按在剑柄上的手,“信不信在你,不过你若是杀了我,她也得给我陪葬。”
叶珩目光一沉:“交出解药,我饶你一命。”
温恪大笑:“叶珩上神,你当我傻了吗?交出解药,我还能从你手里活命?只要这毒还在舜汮体内,你不仅不能杀我,还得护着我的性命。”
“你到底想如何?”叶珩慢慢松开了剑柄。
“我只要一件东西……”他手中涌出一股邪气,凝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扔给他,“只要你自己放一碗心头血给我,我这就交出解药,如何?”
看着地上的匕首,叶珩收紧了拳。
只听他又道:“灵兽始祖的心头血,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稀世之宝,你剜了心头血,换她一命,不是很好吗?你也可以不信,一剑将我劈了,七日后,看舜汮会不会死……”
沉默片刻,叶珩终是抬起手,将那把匕首捡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他平静地看着温恪,仿佛要刺下去的不是自己的心。
温恪眼看着他将匕首一寸一寸地刺入皮肉,泛着浅辉的鲜血嘤嘤流出,还未滴在地上,便被一股漆黑的雾气托起。
叶珩的脸色渐渐白了下去。
灵兽心头血,等同于要了半条命,他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给了。
那些血被雾气托着,流到温恪掌心,逐渐凝出一枚血珠,眼看着已经有了一碗血,他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邪气入体,可就由不得叶珩了。
“有了软肋的叶珩上神,真是比丧家犬还不如。”温恪看着他渐渐站不稳,心口的血还在不断地涌向他的掌心,忽然觉得就这样要了他的命,也是快事一件,“你真的相信了啊,我怎么会把解药给你呢,叶珩上神。怎么样,你现在后悔吗?是不是觉得方才一剑杀了我更好些?”
即便流了这么多血,他依旧岿然不动地站在那,
“为何要后悔?”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温恪。
可曾有一个人,放着明摆着的陷阱,宁愿为了你尝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温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还在抽取他的心头血,看着他脸色煞白,他终于笑出了声:“叶珩啊叶珩,你也有今日!你困了我多少年,今日,便要用你的心头血还我自由!”
他抬起了手,欲将他所有心头血一气抽干!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柄银锋长剑破空而来,一剑斩断了空中的邪气与血!
宵明珠升至半空,强光炫目,眨眼间,舜汮已从黑暗中冲出,剑光一闪,凌厉的剑气如有千钧之力,一瞬便将他抡在了石壁上!
紧随而至的,是一双淬满杀气的赤金色的眼,于昏暗的洞穴深处,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