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chapter 180 御前审问
温恪的出现,已在扶毓的意料之外。
若是他记得没错,昨夜他便吩咐了扶夷,今日无论如何,要截住从城外带老铁匠入城的温恪,必要时,可将那老铁匠就地格杀!可他为何会在此处见到温恪!
温恪出现的那一刻,萧濯便愣住了,眼见他奔至刑场边,猛一勒马,马蹄还未落地,他已踏着鞍,转眼跃到了舜汮身边,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舜汮怔怔地靠在他肩头,熟悉的浅香再一次包围着她,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的憋屈与恼怒瞬间涌了上来,化作滚烫的泪水砸在他肩头。
你可算来了……
你怎么才来啊!……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死了!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她从未如此心慌过,那把蘸了符水与化尸粉的长刀就插在她脸颊边,那一瞬间,她险些没坚持下来……
看着她哭得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温恪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
“在城外耽搁了,费了些功夫才赶过来……”
她一眼看见他胳膊上的血口子,因他穿着蓝衣,倒是不那么明显,只是凑近了才知,这是多深的一道剑伤,血还汩汩地往外淌。
他拉着她起身,目光微寒:“扶大人可真是心急,离午时尚有一刻钟,您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扶毓面色铁青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拔出剑,斩断了舜汮身上的铁链。
“温大人这是想做什么,这妖孽是陛下下旨处斩的犯人,难不成温大人还想包庇她?”
温恪淡淡地斜了他一眼,道:“温府未过门的夫人,温某不护着,谁来护着?”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未,未过门的夫人?”就连舜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温恪便将她的手握住了,眨眼间,她已经被他护在了身后。
扶毓自然是不信的,紧盯着他:“此乃祸乱青阳的妖孽,温大人说话可要慎重。”
“是谁告诉扶大人,我的阿汮是妖孽了?”他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将那道圣旨举到人前,高声道,“南正阁一案事发突然,真凶未明,陛下甚是忧心,我遭人诬陷,被困牢中,为免有心之人借此事兴风作浪,阿汮奉陛下旨意假意逃狱,以妖邪之名引诱幕后之人露出马脚,方才忍耐至今,扶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看一看这道圣旨。”
扶毓一把将圣旨夺来,越是看下去,脸色越是沉郁。
青阳王朝的圣旨,每日用的朱砂都是御前女官亲手调配,因此隔日下达的圣旨,御笔朱批,略有不同。
朱砂干透之后,显现出的颜色更是各有差异,若是拿出当日所批阅的奏折,与之对比便会发现,这的的确确不是临时颁下的旨意。
五日前……不,或许更早些,这道圣旨便已经交到了温恪手中。
饶是扶毓经营官场数十载,也不曾料到会面临这等状况。
他死死盯着温恪身后的舜汮,面色发白:“这,这分明就是妖孽!”
温恪目光一沉:“扶大人现在连陛下的决断都敢置疑了吗?”
当着满城百姓,即便扶毓心中当真不满,也不便表露,只得悻悻垂首。
“老臣……不敢。”
“阿汮今后将会嫁入温府,她是不是妖孽,我温某最是清楚,莫说扶大人,放眼天下谁人胆敢动她一根头发,先问问温某的皓月剑答不答应。”
凛凛皓月,于天地间,岿然不动。
方才高喊着惩妖除邪的百姓皆为之一震,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仿佛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他于此处,寸土不让。
此时,秦朔带着老铁匠赶到,他身后的一队禁军押着数名黑衣刺客,其中一名,被揭了面巾,正是扶家嫡孙,扶夷。
扶夷也是世家子弟中为人称道的人物,又是敏孝亲王的夫婿,谁能想到,他今日会被五花大绑着带入城中。
秦朔翻身下马,跪在刑台边:“温相,下官已将所有刺客擒获,听候温相发落!”
在见到自家孙儿的那一刻,扶毓险些要将温恪当场提起来问罪。
“温相这是何意?”
“扶大人还没看明白?温某奉陛下之命彻查南正阁命案,如今真凶已然伏法,自然要入宫向陛下复命。”
扶毓脸色大变:“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温某是否在胡言乱语,待到御前对峙一番,自然就清楚了。”
此时秦朔已在温恪的示意下,将围观的百姓驱散。
温恪带着舜汮上马,长鞭一挥:“秦朔,带上扶公子和证人,即刻入宫!”
一行人策马而去,留下一地尘土飞扬。
扶毓气得险些呕出血来,侍从前来搀扶,被他一脚蹬了出去:“还杵这作甚!备马!入宫!”
一直在暗处的萧濯眼看着温恪带人离开,手中的涤墨剑几乎要握不住了。
方才他说了什么?
温府未过门的夫人……他是几时有这等打算的?缓缓知道吗?还是说,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好一个温夫人……什么侍卫,什么报恩,究竟还要如何愚弄她才甘心!
她将剑收于斗篷下,默默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此地。
且说温恪带着一众人策马赶赴宫门,由秦朔亲自押解扶夷入宫。
温恪将外袍转眼间到了舜汮身上,这衣衫对她来说,不免有些宽大了,一双手半天够不着袖口,折腾了好一会。
忽然从旁伸来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她有些怔忡地看了看后头的扶夷,不解地望着他:“你怎么把他抓来了?”
他道:“今早我与秦朔出城接证人,回来的路上,被刺客伏击,他就在这些刺客中。”
“那你也犯不着这么捆着他吧……”她瞧着扶夷和那些刺客被捆得跟要下锅的螃蟹似的,挪个步子都甚是艰难。
他面不改色地睨了她一眼:“我胳膊上这一剑,是他刺的。”
舜汮当即哦了一声:“我觉着捆得不错,还应当再严实些的。”
他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南正阁的案子,我已经找到确凿的证据了,你不用担心会再被视为妖邪。”
“这倒是没什么……”她抿了抿嘴唇,犹犹豫豫的看向他,“缓缓是几时将那道圣旨给你的?”
什么奉旨假扮妖邪,引出真凶,她听都没听萧缓提过,听说凡人喜欢那什么……未雨绸缪,可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到府上再同你细说。”
她疑惑地挠了挠头:“……那,那什么,你在刑场上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猛然一僵,低头正迎上她澄澈如镜的一双眼,旋即别开脸。
“此事……也容后再说吧。”
舜汮有些茫然,跟着他走进了大殿。
萧缓端坐于帝位上,舜汮从未见过她如此凝重的神色,便是想同她说句话,都不晓得该如何张口。
那正襟危坐的女帝郑重而威严地看着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汮,你果真没有辜负孤的嘱托,孤心甚慰。”
舜汮心中疑惑,这个时候也知道应当识时务些,应声道:“多谢陛下信任。”
而此时,扶毓带着人也入了宫,一进殿便跪在了萧缓跟前,请萧缓为扶家做主。
可那架势,哪里像是来请人主持公道的,舜汮瞧着,他分明想染血萧缓立即下旨,把她和温恪都处斩了才好。
萧缓平静地看着他:“既然平弘王也到了,不如就坐下来听听,温相查出的真相,有几分道理。来人,给平弘王搬把椅子来。”
舜汮至今还没弄明白萧濯与温恪今日要做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扶夷恐怕,是没法儿全须全尾地踏出这座宫殿的大门了。
待扶毓落座,温恪才上前奏禀。
“陛下,臣温恪,与禁军统领秦朔,奉旨彻查南正阁一案,幸不辱圣命,将真凶扶夷缉拿归案。”
说罢,命秦朔将扶夷和那几名刺客一同押上来。
“一派胡言!”扶毓怒斥,当即起身跪下,“陛下,温相这是血口喷人!老臣的孙儿怎么可能是杀害高阳大人的凶手,这是栽赃陷害,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萧缓面色如常,对他挥了挥手:“平弘王何须如此着急,且坐下好好听着,扶夷可有冤枉,孤心中有数。”
扶毓咬咬牙,艰难起身,坐回去继续听。
秦朔将收缴的兵刃搬了上来:“启禀陛下,这些刺客于官道两旁设下埋伏,企图杀害本案证人,拦住下官与温相爷,如今已被下官尽数擒获,这些便是他们所使兵器,下官已验过这几人的身,他们皆是扶家的私卫。”
他命人当场揭起刺客衣袖,领口,果真烙着扶家的徽印。
世家大族豢养私卫并不少见,多为护卫主子之用,王公子弟出门在外,便是不带家丁,也得有几个私卫跟随,若是养得不多,宫中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然今日,这些扶家私卫胆敢对当朝右丞下手,岂能姑息。
那几名私卫嘴里皆塞了布帛,以防他们还藏着毒药,或是咬舌自尽,秦朔的也是见过不少私卫的,对付他们的手段,自然也不少。
萧濯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平弘王,你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