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chapter 149 秋狩
萧缓与萧濯,身为皇女,初到行宫,当长伴女帝左右,宴饮之时,也需有个皇女的样子,筵席间不得随意走动,舜汮便是想与她二人说话,也没什么机会。
直至次日,秋狩盛事,女帝等高台,祭五谷,酬天大礼之后,萧濯才寻到机会,拉着萧缓来寻她。
“阿汮!”她二人兴冲冲地跑到舜汮跟前,“一会儿就该入林了,你不如和我们一同去吧。”
她们今日换下了繁复的宫裙,着一身轻巧劲装,一蓝一白,颇为精神。
青阳的皇女,可不是娇养在阁中的弱女子,若要继承大统,便要文武双全,上了马背,也不见得输给男儿。
舜汮偷偷瞄了温恪一眼:“阿恪他似乎不想让我参加秋狩,这可怎么办……”
她二人面面相觑:“太傅这是怎么了,往年他自己也会入林,去年他可是呈上一头白虎,颇得母皇欢心呢。”
提起去年的秋狩盛事,萧濯便满脸憧憬:“阿汮,你不知道,去年秋狩,最出风头的,便是太傅。母皇常夸太傅文武奇才,必堪大用!去年那一头白虎,太傅一箭便射穿了虎眼,拖回帐中时,白虎皮丝毫未损,通身纯白如雪,稀罕得很!母皇为此大加赏赐了太傅。”
萧缓也颇为敬佩:“太傅箭术过人,可百步穿杨呢。不过据说平弘王近日带着其孙回青阳城,太傅今年许是忙着招待他们吧。”
“平弘王?”萧濯略一迟疑,“可是那在外巡游多年的开国之臣,深得先皇器重的那位?”
“是了。”萧缓转头道,“阿汮,你可能不晓得,这平弘王当年劳苦功高,随咱们青阳王朝开国女帝一手打下江山,此后便被封异姓王,便是母皇也对其颇为礼遇。”
“可他去招待那个什么平弘王的,我这么等着多无趣啊……”舜汮苦着脸,不甘心地往温恪的方向张望。
温恪恰好也瞧见她,便朝这边过来。
萧缓与萧濯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一看便知她们脑子里打得什么鬼主意,转而看着舜汮:“若真想去,便在附近,莫要跑远,不可深入林中犯险,我今日诸事繁多,一时间顾不上你。”
闻言,她欢喜地连连点头,他说什么都答应,拉着萧濯与萧缓,策马朝林子里去了。
青阳南山草木郁葱,便是入了秋,依旧有长青之树,未落之花,晨间有林雾弥漫,穿行期间,秋高气爽,颇有情致。
舜汮回想起方才未完的话,便询问她二人,那个多年未归京的平弘王之事。
无论是萧濯还是萧缓,对此事都知之不多,只是传闻中平弘王心悦于先帝,也就是她们的祖奶奶,却一生求而不得,二人恪守礼法,君臣之纲,断不可废。
平弘王扶毓一生辅佐先帝,拱卫王室,扶家两个儿子,皆是战死边疆,可谓鞠躬尽瘁,直至先帝薨逝,他才请命离开青阳城,于边城巡察。
青阳国界,何止千里,盘桓数年,故人方归。
即便是萧云,对扶毓亦是敬佩有加,此次他奉诏回来,携其唯一的孙儿面见女帝,祖荫在上,想必日后在朝堂,也将是平步青云之辈。
“要我说,便是个才俊,也及不上太傅吧。”萧濯笑道,“太傅博学,文武并重,乃是青阳王朝百年一遇之才,平弘王的孙子,岂能与之相比?”
闻言,萧缓不禁要笑:“皇姐,你张口闭口都是温太傅,这样下去,王城怕是也留不住你的心咯!”
萧濯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伸手便打:“瞎说什么呢,如今倒是长本事了,连皇姐的玩笑也敢开了?”
“岂敢岂敢,妹妹不过照实说罢了,皇姐怎的还生气了呢?”萧缓闪避着往舜汮身旁靠了靠,“阿汮,你日日跟着太傅,可知太傅有什么喜好么,快给皇姐出出主意。”
舜汮有些茫然:“阿恪的喜好?……”
仔细想来,她似乎还真没留心过温恪喜欢什么,也不知要帮萧濯做什么,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句:“他好像挺喜欢喝茶的。”
萧濯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道:“阿汮,我觉得太傅待你挺不一般。”
这话说得舜汮一愣:“不一般?”
“是啊,你这般恣意的性子,倒也愿意听太傅的话,他不让你做的事,你便会顾虑许多。”
舜汮回想了一番,好像确实如她所言。
温恪是她下凡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原以为凡人多是无趣之辈,可与他待在一起,日子久了,竟然会觉得人世冷暖,尚有趣味。
“说起来,阿汮你为何会住在温太傅府中?”萧缓道。
“我其实是来这里找一幅画的。”这是她头一回同她二人提及此事,“我在青阳城附近弄丢了一幅画,阿恪答应帮我找到,我便留下来了。”
萧濯看了她一眼:“若是找到了画,你将会如何?”
她唔了一唔:“……若是找到了画,我就该回家了,在外久了,家父严厉,不好交代。”
闻言,二人沉默片刻,萧缓先开口道:“想来是幅极为重要的画,你若是不介意,我与皇姐或许能帮上忙。”
“不知那画如何辨认?”
舜汮仔细回想了一番:“我不曾展开过画轴,只知道那画轴上,似乎刻着一朵花,形似玉兰。”
萧濯点点头:“若是我与缓缓找到画,定会告知你。”
三人在林中转了几圈,连只野兔也没见着,觉得兴许是这附近没什么可猎,便商量着换个地方。
就在这时,从林子深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喊声。
舜汮比凡人灵敏许多,那声音她是头一个发觉的。
“阿濯,缓缓,林中似乎有人。”她道。
萧缓与萧濯这才勒马细听,果真有人在呼救。
那声音颇为缥缈,想来在林子深处,三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太傅说了,我们不可太过深入。”萧缓皱眉道。
“可禁卫都去保护母皇她们了,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万一真有人危在旦夕,我们弃之不顾,心不能安。”萧濯将调转马头,“阿汮,你怎么想?”
舜汮稍一迟疑,也将马头转了过来:“还是去瞧瞧吧,说不准就是一条人命,若是情况不对,我们即刻返回便是。”
闻言,萧缓也只好跟随其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越是深入林中,山雾越浓,待日头渐高,雾气退散后,她们已经到了林子深处。
那呼救声愈发清晰,舜汮很快便听出其来源,三人赶至一处断坡上,低头一看,果真见一青衣公子挂在树藤上,无处着力。
此处原是一山坡,想来是前几日几场秋雨过后,土层松动,今日被人一踩,便塌陷了半截。
眼见着一匹马已经摔死在断坡下,想来就是这青衣公子的了。
萧濯翻身下马,蹲在坡顶朝下张望:“喂!是你在呼救吗?”
青衣公子仰起头,秋阳炫目,他只能依稀看见一个俏丽的蓝衣女子在同他说话,一双明眸中倒映着他的脸。
他动了动嘴唇:“姑娘,在下不慎跌落此地,姑娘可否施以援手,在下必有重谢!”
“重谢不必了,我先拉你上来吧。”萧濯回过头,“缓缓,阿汮,你们搭把手。”
舜汮从一旁扯了截树藤过来,萧濯往下一抛,丢给那青衣公子:“你抓住了,我们拉你上来!”
待那青衣公子拉住树藤一端后,她们便往上拽。
自从差点要了温恪的命之后,舜汮平日里便一直在克制自己力气,这会儿趁着她二人不注意,猛一用劲,一口气将人拖了上来。
那青衣公子坐在坡顶喘了一会,与她们道谢。
“你是来参加秋狩的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萧缓问道。
看他穿衣打扮,想必是官宦世家出身,此次秋狩,确实邀请了朝中不少官员同乐,只是她很奇怪,这人不跟着秋狩的队伍,独自一人来这么深的林子里作甚。
青衣公子合手一揖:“是在下一时贪玩,与其他人走失了,想回去时,却不慎踩中了这断坡,多亏诸位姑娘搭救。”
“你的脚没事吧?”萧濯注意到他从方才起,左脚便一直不敢落地似的,便问了一句。
他笑了笑:“不碍事,略有扭伤,歇一会便好。”
“我瞧瞧。”舜汮上前捏起他的左脚,不想方才那劲儿还没过去,一时没刹住,这青衣公子竟被她直接掀倒在地!只听咯嚓一声,他的左脚扭向另一个方向,他顿时疼得脸色煞白!
“阿汮!”萧缓吓得赶忙过来扶人,“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力气大,下手有些没轻没重,你……没事吧?”
青衣公子便是想客套一番说句“不碍事”,这会儿也痛得张不开嘴。
舜汮立马收回手:“抱歉!我只是想给你看看脚而已……”
一旁的萧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位公子,你的马已经摔死了,你要如何回去寻你的亲信?”
青衣公子咬着牙忍住痛,对她艰难地一笑:“待我稍作歇息,慢慢走回去便是,如今时辰还早,天黑前总能回去的,今日三位姑娘相救之恩,扶夷必会谨记在心。”
闻言,萧濯倒是怔了怔:“你叫什么?”
青衣公子顿了顿:“在下扶夷。”
迟疑片刻,她猜测道:“你与平弘王扶毓大人有何关系?”
他便道:“实不相瞒,平弘王乃是在下祖父。”
这回,萧缓也不免诧异。
不过是路过,顺手施救,没想到救起的竟然是扶毓的孙子。
她仔细打量这扶夷,若是他不曾跌落断坡,蹭了一身泥垢,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便是这双丹凤眼,便如月辉一般撩人心魂。
她走到萧濯身旁,低声道:“皇姐,平弘王乃是贵客,若是我们将他的孙儿扔在这不管,恐怕事后落人口舌。”
萧濯叹了口气,将马牵过来,对扶夷道:“扶公子,我乃是当朝皇长女萧濯,林中福祸尚未可料,若是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带你一起回去。”
扶夷不免怔忡:“没想到姑娘竟是皇长女殿下,殿下仁厚,若是能载我一程,扶夷不胜感激。”
萧濯上前,在舜汮的帮衬下,先把行动不便的扶夷托上了马背,而后翻身上马。
扶夷坐在萧濯身后,与之相隔些距离,形式做派十分谦和有礼,便是萧缓在旁看了,也觉得这扶夷为人,乃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