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chapter 142 林间再遇
“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舜汮没在附近看到那幅画,眼前又只有这一个活着的凡人,情急之下伸手一扯,“那你有没有……”
她毕竟是仙神之体,与寻常人不同,平日里那这力道对待居缨他们,倒是不妨事,但对于一个凡人,尤其还是个受了伤的凡人来说,可是禁不住这般折腾的。
他当即被拽得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地上,腰腹处的伤口猛然一撕,他的脸色刷地白了下去。
“姑娘你!……”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诧异地瞪着她。
舜汮嗖地缩回手:“啊呀,忘记你们凡人都很脆弱了,没控制好,对不住对不住……我扶你起来。”
她欲将他搀起,没想到还是失了手,这么一“扶”,他险些疼晕过去!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姑娘,在下哪里得罪你了吗……”
“没有没有!”舜汮连连摆手,“……你也太脆弱了,我,我还是暂时别碰你了。”
他咬牙欲起身,然伤势加重,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站起来。
“你是要去哪里吗?”她好奇地问。
“在下要回城。”
她眨眨眼,起身朝远处眺望,果然看见山坡下有一座城。
“你要回那里?”她看着他几番努力无果,不免有些歉疚,“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确实令人欣慰,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就不一定了。
他看了看自己裂了两回的伤口,艰难地挤出三个字:“不必了。”
你怕不是真的想“送我一程”。
“别这么客气嘛,我会小心点的。”她背对着他蹲下来,“来吧凡人,你自己爬上来,我背你回去。”
再怎么看,那肩背也着实瘦弱了些,他想象不出就是这么个看似娇弱的小姑娘,方才愣是拽得他脱不开身。
“别磨磨蹭蹭的,你要是被我害死,我可就遭殃了!”舜汮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他。
他犹豫再三,奈何自己实在无法站起。
舜汮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他爬上来,回头瞧了一眼:“你怎么还趴着啊?”
他一口气憋在喉间,不知怎么说才好。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帮你一把吧。”
她伸出手,轻轻巧巧地一捞,就将眼前这七尺男儿直接扛在了肩上。
“你给我指路,我把你送回去!”她道。
诧异其怪力之余,他亦知轻重,照她的意思,为她指明回城的路。
对于舜汮来说,背起一个凡人不足称道,他这还没葶洙宫后院的玄铁流星锤重呢。
她果真放轻了手脚,再没弄伤他,只是这下山之路颇为坎坷,难免颠簸,他也只能强忍着。
“姑娘今夜救了我一命,在下还未言谢。”他忽然道。
“你这凡人还挺客气啊。”她笑道,“我没有救你,只不过你恰巧站在我掉下来的地方罢了,你若是被我砸死,我还真得去地府求阎王将你放回来呢。”
谈笑般的一句话,他倒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受了惊吓胡言乱语。
“你当真没有看到一幅画吗?”她心中还惦记这档子事,按理说她是追着画跳下来的,这跳都跳了,若是找不回画,可不就白跳了吗。
他吃力地咳了两声:“在下一直在那,除了姑娘,不曾看到别的。”
“这可就怪了……”她嘀咕着。
她一直将他扛回了温府,替他敲开了大门。开门之人一见他负伤归来,吓得赶紧命人去请大夫,准备热水。
“大人怎么伤成这样了,您不是入宫面圣了吗?”管家惊慌失措地从舜汮肩上搀下他。
他摇摇头,示意他进去再说。
“既然你到了,我就走了。”她整了整衣衫,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他突然喊住她,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在下温恪,乃是朝中太傅,今夜多谢姑娘出手相助,送我回府,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好报答今夜之恩。”
她回过头,冲他展颜一笑:“我叫舜汮,报答就不必了,你没被我害死,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府门口。
管家皱眉:“这姑娘好生奇怪,大人您都说了要答谢她,她竟然什么都不要。”
这可是温府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套近乎,捞好处,登门之人必有所求,还是头一回遇上个什么都不要的傻子。
温恪望着她离去,忽而一笑。
罢了,说不定今后无缘再见了。
管家搀着他进屋,温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
……
舜汮扛着浑身是血的温恪这么招摇过市,不过一日光景,温太傅遇刺之事已传遍了青阳城。
女帝萧云得知后,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此案。
且允温太傅随意取用宫中药材,便是他不拿,女帝也下旨将药材送到温府,望他安心养伤,早日康复。
此中倚重之意,不言而喻。
众人皆言,温太傅虽年轻,却学识渊博,深谙治国之道,乃是难得一遇的国之柱石,朝堂上下,恐怕再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温恪在府中养了五日的伤,总算能下地,便亲自着手查办刺杀案。下面官员送来的卷宗与线索都十分零散,虽说已经派人去林中将那四名杀手的尸身运回城中,但收效甚微。
本就是隐姓埋名,刀口舔血之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查出其来历的。
他行事素来谨慎,那天夜里入宫也是因为突然接到女帝口谕,匆忙备车出门,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那些杀手却显然在街巷中埋伏已久,只待他一出现,便可以动手。
这必定是先他一步得到的消息。
此事发生的太突然,他猝不及防,才会陷入险境。
看来这青阳城中,觊觎他性命的,还是大有人在啊。
如今已过去五日,想要查出真相,更是艰难,一时间他亦不知从何查起,便想着再回到案发现场,找寻蛛丝马迹。
他命管家备车,带上几名随从,当日出城。
那夜处境凶险,他再回到这片林子时,才发现林子并不茂密,难怪杀手那么快就能追上来。
他沿着山路,回到了杀手殒命之处,昨日下了一场雨,冲掉了地上的血迹,在当日所站的那棵树下,他仰起头,当夜被剐断的几根树枝还挂在那,提醒他那夜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仍觉得难以置信。
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子,惊鸿一般,那双赤金色的眼瞳,竟然比那月光还亮几分。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又为何要帮他这个素昧平生的人……
一名侍从上前禀报:“温大人,属下四处找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线索,是否继续……”
“不必找了,便是有证据,也都被雨冲完了。”他挥挥手,“回吧。”
“是。”侍从微微一揖,回身去牵马。
今日一无所获,温恪一度眉头紧皱,侍从也不敢多言,扶着他上车。
当他准备掀帘入内之际,忽而从林中传来一声懊恼的抱怨。
“明明是一起掉下来的啊,怎么会不在这呢!”
“大人,这是……”侍从绾万万没想到林中还有人,方才明明已经四处查探过,并未发现还有旁人在此啊。
他惊慌地看向自家主子,却发现温恪唇边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放开帘子,走下车舆,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侍从们一脸茫然,急忙跟上。
拨开灌木丛,便看到一红衣姑娘正猫着腰四处翻找着什么,连石头都要搬起来瞧上一眼才罢休。
侍从刚要开口,却被温恪拦住了。
他慢步走到她身后,笑道:“没想到还能遇到舜汮姑娘。”
舜汮惊愕地望着他:“怎么是你啊凡人!你又被人追杀了?”
他莞尔:“不,在下今日是回来查线索的。”
“那查到什么了吗?”
“下了一场雨,将该冲掉的不该冲掉的,都冲走了,如今也找不到什么。”他微微一顿,“不知姑娘在寻何物?”
“一幅画。”她一面答,一面继续翻弄着草丛。
“那画对姑娘来说,很重要吗?”
她撇撇嘴:“那幅画贵重得很,天上地下就这么一件,我要是给弄丢了,我父……父亲定会重重罚我的,你说重不重要?”
闻言,他略一思忖:“不知是怎样的画,在下说不定可以帮姑娘一起找。”
“我也没看见过那幅画,只知是一副画像,画上的人是我的……”她权衡了一番,“画上的人,是我未来的夫君。”
温恪一怔:“姑娘已经定亲了?”
她唔了一唔:“算是吧。我还没出生,就有这门亲事了,是我父……父亲的意思,那人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她直起身,叹了口气:“都来回找了五日了,看来真的没有掉在这里……”
她对此颇为苦恼,按理说都是从天河掉下来的,她到凡间前一刻,还瞧见那幅画了,怎么掉到这里后,就找不着了呢?
“姑娘在林中待了五日?”温恪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确然不曾换过衣裳,长发依旧披散着,只是她浑不在意,且理所当然地站在此处与他说话,倒并没有显得多么狼狈。
“怎么?”
“姑娘不回家去?姑娘家中的人亦不曾找寻姑娘?”
舜汮想了想:“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掉在这里了,我总得把画找到了再回去,不然不好交代。”
他笑道:“此处不安全,姑娘孤身一人,恐会遇到贼匪。”
“这倒不打紧!区区凡人,能奈我何?”
他低笑一声:“姑娘说的话真有意思。既然姑娘执意找到那幅画,在下也不好拦着,只是姑娘在林中找画,还是多加小心。”
舜汮随口应了几声,到别处继续翻找。
看着她如此努力的模样,温恪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随身的匕首留给了她:“这把匕首赠与姑娘,可作防身之用。”
舜汮看着那把匕首,着实愣了一下。
还是头一回有人送她兵刃呢。
这把匕首确实十分精巧,刀柄上镶嵌着一枚红玉,如淬血一般,艳丽逼人。刀刃尾端与刀柄之间设了个小机关,可将刀刃收入刀柄中,再按一下,便可弹出。
她握着匕首,眼看着这个凡人走远,面露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