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对手
过了好几天,越凉忽然发现,玄武蛋的颜色变了。
它的荧光总是柔弱的,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常常闪耀,甚至有时站在屋外,都能看见门缝里透出蛋的微光。
越凉高兴坏了,猜测他的桃桃大概离出世不远了。
于是每日就在屋里等着,又或者抱着蛋在门口晒太阳,哪儿也不去,就怕桃桃忽然蹦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谁知,蛋的发光状态才持续七八日,就又沉寂了回去。唯一的不同是与从前相比,胖了整整一圈。
越凉大惑不解,拉着太炀分析,“你说,它会不会是颗空蛋。”
太炀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不可能,兴许它还没吃饱,所以不出来。”
越凉急了,争道:“可它每日都要吃好多,在吃就把蛋壳撑破了。”
“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桃桃幺幺,总不能就一辈子待在壳里呀。”
他努力拥抱了巨大的蛋,曲起手指,叩了叩壳面,说,“幺幺,你能听到爹爹说话吗?”
须臾,蛋壳亮了亮。
也就是在光芒稍纵即逝的一刹那,越凉看见壳里映照出的一个小影子。
胖乎乎的短爪子,尾巴也是短短的,龙角顶多只算一个尖儿,眼睛紧闭着,将身子蜷成一团。
小家伙被包裹在灵流之中,飘忽浮荡,慢悠悠地翻了个跟头。
越凉看得都呆滞了。
许久,他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内心的喜悦逐渐猛烈,以致脸上压抑不住笑意。
这个小东西,和他一样,命硬得很呢。从前世的末路一直挺到现在,长得颇为茁壮。
天道轮回,唯生命不止不休。
太炀目光柔和,将手轻轻放在蛋壳上,又往里送了些灵力。抽回手,对越凉说道,“桃桃得去龙门了。”
如果桃桃为了保护自己,上万年来都将汲取的灵力用作筑壳,积累到这个程度,要打破可能会很吃力。
将桃桃送进龙门里游一圈,存够灵力,自然就能打破了。
他没将话说完全,但越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话。
甚至在他开口的前一瞬,脑海里闪过的亦是相同念头。
看来相处得久了,彼此总能想到一块儿去。
这样细微的默契。
越凉的心中生出了些小小的窃喜,赶紧先把这份心情藏好,留待独处时再细细品味。
二人当下就说定了,决定不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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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来到白虎大殿上,打算找大儿子说一声,没想到终辰竟不在殿里。
连成日无所事事的越皓也不在,白虎们不知去哪儿了,整个内城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很困惑,在殿中转悠许久,才碰上一个急匆匆跑过的小传令官,赶紧拉住了,问:“小官爷,敢问城主去了哪里,这殿中为何一个人也没有?”
那白虎回过头,乍一见是城主的父神,赶紧规矩地拱了手,“问帝君安,帝君今日不在殿上不知道呢,早晨的时候六翼神全都打过来了,城主正与他们在城西对阵。”
越凉一挑眉,有些诧异,“怎的忽然就打过来,六翼神竟有这个胆么?”
奇怪,巴尔难道还没被夷伏带的兵揍服气么。
小传令官亦是不解,摸摸头道:“不知道呢,城主说今天要把他们全都抓回来,正好沪天要修新城墙,缺人手。”
“六翼神挺不耐打的,才半个时辰就有些撑不住了,估计待会儿就能完。城主刚下过判令,差小官给司造府送去呢。”
好家伙,终辰不愧是他儿子,也看上六翼神的劳力了。
越凉觉得应该看看去,于是客气地拜别了小传令官,回屋去找自己的代坐骑。
代坐骑如今是一位好父亲,蜷着身子把蛋抱在怀里,不时地用尾巴摸摸。
听说越凉要去战场上凑热闹,也只简单道:“注意安全。”
“你不去么?”越凉问。
太炀的头凑在蛋旁边,埋进身体围成的弯里,道:“我照顾桃桃。”
看守玄武蛋哪有打仗有意思,特别是如今各族都还没长足,灵力神兵什么的都不会用,打起仗就跟挠痒痒似的,站在旁边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干嘛不去看。
打群架最好玩了,越凉可喜欢看。
他于是竭力劝道:“桃桃不用你照顾,它乖着呢,放在屋里不会丢的。咱们还是去看打仗吧,很多人,很有意思的。”
太炀闷闷地说:“不去,要守桃桃。”
越凉扒他的尾巴,扒不动;又绕到前边,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龙身,拽住了龙角拔,太炀眯起眼睛,就是不让他拔动。
最后谁也没说服谁,越凉蹲了下来,托着腮,与他对视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极北帝君认怂,可真是奇了怪了。
“……我把桃桃弄丢一次了。”太炀沮丧地说。他虽然很不愿意承认,然而事实确是如此,自己没能尽到一个好父亲的责任。
他总是没有看顾好身边的人。辰儿什么时候认识夷伏,远迁极西,他都不知道。越凉并不想帮助人族,他也没听出话外音。
就连现在在新的大荒里,没有战乱和子民要依靠他,他依旧不尽职,竟把桃桃弄丢了。
若是那两个孩子没有把桃桃带回来,他是不是就要失去第二只幺幺了?
太炀沮丧极了,从未如此觉得自己无用。
越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太炀:“……什么?”
越凉说:“从前我觉得你已经是个很极致的帝君了,就像当时夫子在课上讲的,什么……无我,之类的,那种。”
他卡在了旧功课上,太炀提醒他,“为君者,无家,无‘我’。”
“对,是这么说。你很棒啊,是一个好帝君,把玄武族扶持起来了,还顺带拉人族一把,至少在毁灭的前提下,大家都能活下来。”
“我一直觉得你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所以你无暇顾及我,我也甘愿接受。”
越凉爬到他身侧,靠着他的脑袋坐下来,又摸摸他的眼睛,就是觉得可爱好笑。
“这么顾家,我还有点不习惯呢。好像很久没见你这副模样了。”
从前孵辰儿的时候倒是见过一阵子,那时候他们都忙,太炀每日就抱了辰儿上殿去听朝。
一刮起风,他就把君服脱下,把终辰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生怕受了凉。
再早古一些的时候,在人丁寥落的旧大荒,那时的他尚懵懂,不识事,太炀总把他背着或抱着,随族征战。
太炀庇护一方时是真尽职,只护一人的时候更是竭力。
越凉扬起脸,亲了亲他的龙角,“你从来都尽力的。”
说完,又亲又哄的,抱住了龙脑袋蹭蹭亲亲。太炀呜一声,他就亲一下眼睛,弄得对方无法睁眼视物。
太炀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没那么自责了。
然而还是不愿意出门,就卷着桃桃,叮嘱了越凉:“城西灵力波动有些奇怪,辰儿唯恐处理不来,你去看看罢。”
“看了,记得保重安全,若有突发,在唤我。”
越凉哄不动他,只得幽怨地连声应下,“行吧行吧,好父亲——,那我自去看了,你不要太想我。”
.
沪天城西,战况俨然焦灼。
天上飞腾着数千数万的六翼神,这些六翼神大多通体焦黑,只有个六翼神的形状,却一看就知不是同种生物。
他们凶悍地冲上前,利爪撕抓着墙体,摧毁重炮和箭楼。又不停被击落,直挺挺地坠在地上,缩成黑炭似的一团。
这些六翼神前身都都是其他族类,被巴尔用法阵强行转成了六翼神,到死也没有恢复本来面貌。
数量多,却仍攻不破沪天城的防御工事,因为沪天实在太坚固。
厚达四丈的城墙,内侧还有一层三丈厚的副墙,每隔半里就有一座箭楼并炮口,所用火炮全是淬过灵的。
终辰带着前世所存的学识,在大荒里打起仗,也真是毫不手软。
越凉站在一处高高的箭楼顶往下张望,眼见辽阔的荒漠平原上到处是残尸,六翼神听从巴尔的命令,不怕死似地冲上来堵住炮口。
沪天城的城防拦下所有六翼神,而在城外的白虎族将士,依旧在勇猛地厮杀着。
双方争执得最激烈的地方,是战场中间一个怪的黑色六芒阵。
阵法已经用过了,并且看来没有二次利用的机会。越凉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挪开视线。
他目光尖锐地捕捉到终辰的身影——一身张扬的虎皮大氅,执一柄银头尖枪杀得正热烈。是他的大儿子没错了。
终辰正与巴尔缠斗,两人的力量看起来不相上下。夷伏就在一旁焦急地转悠着,没有机会上前。
看样子,辰儿好斗的老毛病又犯了。越凉无奈地摇摇头。
也不知巴尔有什么意图,又或者是觉得逃离了玄武族的掌控,占领了新的地盘,可以开始为所欲为了。
越凉于是轻飘飘地落了下去,身影如鬼魅般灵活穿越战场,没有人发现,更没被不长眼的箭炮击中。
他盯准了一个时刻,抬手出招——
……
终辰正战在紧要关头,枪尖铆足了劲要把对方捅个对穿,忽然一道影子闪来,把目标从他的枪下抢走。
他大惊,赶紧收束攻势。
铛!
枪尖深深扎进了厚硬的石板里,终辰握着枪兵,震惊地抬头望去,却见方才还嚣张至极的巴尔不知已然倒下。
越凉蹲踩在巴尔背上,一脸兴味索然,用木棍戳了戳巴尔的头,嘀咕道,“这就动不了了,在前世,可是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的。”
终辰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气道:“爹,您怎么能抢儿子的对手!”
越凉无辜地大声嚷道:“爹怕你受伤嘛!”
“胡说!爹明明就是想玩,给自己找乐子!”终辰气得憋红了脸。
越凉摸摸鼻子,“呀,被你看穿了。”
酣畅淋漓的决斗又没了。
终辰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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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生孩子如果不是为了逗他生气那将毫无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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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收过了就当我没说,我知道我有好几个矢志不渝的老读者来着,估计是把我当养成系来养肥看文了_(: 」∠)_。无论是新还是老读者,真的很感谢大家支持啊,哈哈哈,大家的id我都认识的,非常感谢支持~